情緒的驚惶不定分散了蒂格列夫的注意力,但即便如此,長期養成的習慣還是讓他一邊盯著飛行高度儀,一邊盯著右側機翼下方的景象,任何一邊的異常都會引起他的警覺。當意識到翻滾的波浪看起來已經貼近機翼時,蒂格列夫連忙拉起操縱杆。此刻高度計讀數仍有200米,可在飛機改平後,目測的高度絕不超過五十米,也就是說再遲疑一下,他和這架造價遠遠高於伊-16的雅克-7可就要一頭栽進海裏了。想著這種可怕的後果,蒂格列夫頓時冷汗直流,心情之緊張,比起他第一次駕機飛行有過之而無不及。
該死,一定是寒冷而又潮濕的環境影響了儀表的準確度,返航之後一定要對全團的飛行儀表進行全麵徹底的檢修!蒂格列夫在心裏嘀咕著,而當他再一次意識到自己走了神時,耳邊清清楚楚地傳來了那種要命的轟鳴聲!
第三次被擊落麼?
蒂格列夫循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這一次,淺灰色的戰機沒有像前麵兩次那樣呼嘯而過,隻見一架機頭粗圓、機尾窄瘦,側麵輪廓猶如異形紡錘的單發單座戰鬥機從斜後方飛到了跟自己齊平的位置。在那聳立於機背的氣泡式座艙裏,戴著氧氣麵罩的新聯合王國海軍飛行員轉過頭看了自己幾秒,眼神中似有漠視之意。沒等蒂格列夫做出任何表示,他將視線轉回前方,令俄國飛行員大為驚訝的是,這架IR-44T機翼下方的火箭彈竟然冒煙噴射了,四枚身形修長的空空火箭彈就這樣飛了出去,並在幾公裏之外落入海中。
這……是在向自己示威告警麼?
俄國海軍王牌飛行員正納悶著,耳邊的轟鳴聲驟然提高了音量,旁邊這架在艦載戰鬥機領域號稱“世界前三”的IR-44T猛然加速向前。在展示了出色的水平加速性能之後,它突然拉起機頭來了個“旱地拔蔥”,其強大的垂直加速能力讓蒂格列夫深為驚歎,這還不算,在爬高了大約200米之後,新聯合王國海軍飛行員來了個他再熟悉不過的“殷麥曼翻轉”——確切地說是從“殷麥曼翻轉”衍生出的空戰機動戰術,通過連續的水平翻滾和垂直扭轉再一次來到了蒂格列夫後方,再接著,一連串的曳光彈從它左右兩側機翼的翼根位置迸射而出,在下方海麵激起連串水柱。
4門20毫米機關炮的威力,足以在瞬間將一架雅克-7的機翼或機尾撕成碎片,駕駛艙的防彈裝甲也不足以抵擋20毫米穿甲彈的攻擊……
一氣嗬成地走完了擺脫攻擊-轉入攻擊-完成攻擊的整個流程,IR-44T重新回到了跟蒂格列夫這架雅克-7齊平的位置,那個戴著氧氣麵罩的新聯合王國海軍飛行員左手四指並攏,向上、向前複又向上、向前,似乎是在示意“輪到你上了”。
蒂格列夫深吸了一口氣,他不確信對方是否握有自己的技術情報,了解自己的操作習慣,但既然已經到了這一步,他沒有選擇的餘地,隻能盡自己最大的努力捍衛蘇俄海軍航空部隊的榮譽。於是,他衝對方揮了揮拳頭,轉頭,推油門,加速平飛,減油門,拉操縱杆,調控襟翼,將他最為擅長的蒂版“殷麥曼翻轉”施展出來。憑著深厚的飛行功力,他硬是在這種糟糕的環境中把雅克-7的技術性能發揮到了近乎極致的水平,可即便如此,當他完成整套技術動作的時候,視線中沒有敵機的身影。蒂格列夫心一沉,朝透過後視鏡一看:那家夥緊緊跟在自己身後!
第四次被擊落……
蒂格列夫突然陷入到了無盡的絕望當中。他在高加索跟最優秀的德國飛行員交過手,曾經以一敵二最終全身而退,他在波斯高原擊落過歐洲誌願飛行員駕駛的戰鬥機,迫使西方同盟國在外交上做出了讓步,然而過往的榮譽和驕傲在這一刻被殘酷的現實打成了碎片。“信念壓倒一切敵人”,這個曾經讓他深信不疑的觀念,仿佛被眼前的風雪所凍結,縱觀曆史,確實有不少國家能在武器技術落後的情況下贏得戰爭勝利,但勝利的代價往往十分沉重,而相對的,有更多的國家依靠武器技術的優勢取勝,它們往往贏得非常輕鬆。人固然是決定戰爭勝負的主要因素,但絕不是唯一因素,當交戰雙方的技術差距達到一定程度,就如同自己此刻遭遇的尷尬局麵一樣,領先一方或將毫無懸念地碾壓滿懷信仰與鬥誌的落後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