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西麵天際已能隱約望見數量不詳的黑點,士官匆匆吸了兩口煙,轉頭對他的士兵吼道:“一半人跟車去樹林隱蔽,留下來的人快點鋪好偽裝網,然後散開隱蔽。”
“別擔心,敵人眼下還不會把他們寶貴的炸彈浪費在非軍事目標上。”軍官嘴上這麼說,眼中流露出的卻是深深的憂慮。他轉身回到房間,讓衛兵關上門出去,然後重新將台燈轉向被俘的愛爾蘭飛行員。
“你們的飛機又來轟炸了,是不是覺得很高興?你們以為自己可以很快打垮英國,甚至像羅馬人一樣把不列顛變成殖民地?即便英國最後輸掉了戰爭,這場戰爭所持續的時間也會比大多數人預料的更長,也許跟上一場戰爭差不多,也許更久。遺憾的是,你的戰爭旅程從昨天開始到今天就結束了,就算雙方進行戰俘交換,戰鬥機飛行員也通常會被排除在外,所以,你還要在英國呆上很長一段時間。如果我們能從一開始就建立友善的關係,對我們雙方都有好處,這點相信你應該能夠想明白。”
彼得森照例扭過頭避開台燈的光線,然後開口道:“感謝你的好意,為國捐軀是我的光榮,哪怕是死,我也不會做出背叛國家的事情來,所以恕我無法接受你的建議。至於這場戰爭究竟會持續多久,你我說了不算,時間會告訴我們正確的答案。”
英國軍官很是惱火地猛拍桌子,而在一陣沉默之後,他用還算客氣的語調說道:“彼得森先生,你要明白一點,不是每個英國人都有耐心跟你講道理。對來自德國和愛爾蘭的侵略者,有很多人恨不得施以酷刑,而等到你無比後悔的時候,我恐怕已經幫不上任何忙了。”
對方越是惱怒,越說明形勢對他們不利,彼得森越是不為所動,甚至自嘲地笑了起來:“這是個強者生存的時代,我唯一感到後悔的事情就是平日的訓練沒有竭盡全力,否則的話,我現在應該在愛爾蘭某處接受長官的表揚和同僚的稱讚,而不是坐在這裏受你軟磨硬泡。”
當彼得森說完這話,遠處的防空炮火開始嘶吼,但聽起來已經沒有上午那麼強烈和密集了。短短幾分鍾之後,猛烈爆炸陣陣襲來,地麵顫感時而微弱、時而強烈,有時還能聽見戰機呼嘯而過的轟響聲。
這座不起眼的農舍終究沒有遭到聯軍戰機的轟炸掃射,直到轟炸結束,房間裏都隻有塵土的氣息,而聞不到硝煙的氣味,但桌上的台燈卻滅了。
英國軍官擺弄了幾下,很快意識到這是電力供應的問題,他摸黑走到窗戶旁,用力扯開窗簾,房間瞬間亮堂起來。
這家夥轉過身麵朝彼得森,咬牙切齒的模樣有些猙獰:“這樣的轟炸就算一天來十次,英國軍隊也不會屈服的。別忘了,每天適合飛行的時間都是有限的,一旦遇上壞天氣,你們有可能連一次轟炸都進行不了,那樣的話,你們的登陸部隊還能頑抗多久?”
彼得森的回答頓時讓對方噎住了:“這不是你我能夠左右的事情,何必操心那麼多?”
英國軍官還真的從口袋裏摸出一把拔牙鉗,惡狠狠地瞪著彼得森:“現在最後問你一遍——你歸屬於哪個航空聯隊?你所在的聯隊一共有多少飛機?你今天是從哪座機場起飛的?”
愛爾蘭飛行員被對方的動作嚇了一跳,當他看清對方手裏的家夥時,更是倒吸了一口冷氣。
就在這時,房門被敲響,英國軍官遲疑了一下,迅速將拔牙鉗塞回口袋:“進來!”
衛兵匆匆推門而入:“防空部隊擊落了三架敵機,有一個跳傘的落到樹林後邊去了。”
“讓喬爾帶士兵過去,千萬不能讓那家夥給逃走了!”英國軍官連忙下令,然後獰笑著對彼得森說:“看吧,很快就有人來跟你做伴了,沒準那家夥比你識趣,以後你在戰俘營啃黑麵包,他卻可以吃牛排、喝紅酒……機會曾經擺在你的麵前,你卻沒有珍惜。”
彼得森嗤笑道:“多年以後,我仍會為今天的決定感到驕傲,而叛國者終將被他的國唾棄。”
英國軍官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後將目光投向窗外,幾名英軍士兵身背步槍,匆匆騎著自行車朝樹林那邊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