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能見到天皇陛下本人的“神容”,夏樹沒覺得有什麼可遺憾的,畢竟伏見宮親王縱橫日本政壇軍界數十載,也是個相當了不起的人物,何況與之隨行的還有一位化石級的人物——被日本人奉為海軍“軍神”的東鄉平八郞。
這兩個人的年齡加起來有一百五十多歲,他們共同經曆了日本從受列強****到發憤圖強、日漸強大的過程。與之交談的過程中,夏樹既驚訝於他們老若枯木的腦袋裏麵裝著許許多多與時俱進的新事物、新想法,亦驚詫於他們用武力征服一切的可怕意誌。
日本自明治維新以來,實現了經濟和社會的深刻變革,也透過一係列對外戰爭,獲取了工業化所急需的各種資源和殖民地,戰爭賠款則更進一步培植了日本軍事的力量。快速的變革意味著大量新生事物的出現,曆史可資借鏡的已經不足以適應時下所需,國家在很多方麵的發展與進步使得主持國務的一些人很難保持清醒的頭腦,而日本的憲政體製存在先天不足的缺陷,在舉國狂熱的軍國熱潮一浪高過一浪的形勢下,軍人篡越文職官員職權變得順理成章,當一個國家被狂熱的軍人所左右,它必然在武力擴張的道路上越走越遠,直至迷失……
在擁有勃勃野心的同時,兩位在軍事領域資質極深的老者對日本軍隊的現狀卻又有著清醒而且謙卑的認識。日本陸軍擁有亞洲一流的戰鬥力,甚至跟多數歐洲國家的軍隊相比也不為遜色,但德國在大戰期間挑翻法國、強虐沙俄的表現讓他們看到了跟世界一流水平的差距,德國軍隊的野戰重炮讓他們羨慕不已,首次出現在戰場上的戰車和航空部隊更讓他們看傻了眼。戰爭雖然隻持續了短短一年多時間,德國軍隊在新兵器技術、戰術領域的適應和領域是一筆多少錢都買不來的寶貴財富,日本向英國、法國甚至俄國派出的軍事觀察員連表皮也很難學到。伏見宮親王深知坐在自己眼前的是這個領域的天才級專家,故而從一開始就放低身段,虛心請教,希望對方能夠不吝賜教幾招。
東鄉平八郞在日俄戰爭中一戰封神,從突襲旅順、黃海激戰到震驚世界的對馬海峽之戰,他的戰術才華都表現得淋漓盡致,其精彩程度著實不亞於後來的日德蘭和弗蘭德斯海戰,按說犯不著向年輕後輩請教戰術問題,但他顯然注意到了航空母艦這種新式艦艇在戰爭期間所扮演的積極角色,日本海軍雖然將一艘舊船改裝成為航母,並且像模像樣地組建了海軍航空兵,展開了甲板起降訓練,但他們所取得的成效並沒有比英國人高明多少。東鄉元帥試著跟夏樹探討了航母以及艦載機部隊未來能否取代戰列艦成為艦隊核心的問題,對潛艇跟航空母艦的結合做了大膽的設想,甚至還對夏樹推崇的標準型戰艦提出了委婉的建議。
夏樹見招拆招,既不至於失了禮節,又避免將真正有價值的信息平白透露給對方,所以他們的會晤始終在不冷不熱的氣氛中進行,最後不痛不癢地結束了談話。
當艦船駛離東京灣的時候,夏樹站在艦艉甲板,懷著非常複雜的心緒望著漸漸遠去的海岸線。當今時代,美德各據地緣,漸成世界兩極,縱有上帝之手,也難以讓愛爾蘭複製荷蘭、葡萄牙在大航海時代的輝煌,但這並不意味著愛爾蘭艦隊沒機會以勝利者的身份出現在東京灣。日本海軍的“八八艦隊”計劃可不是用來唬人的,業已開工建造的長門級戰列艦設計裝備410毫米主炮、擁有27節航速的可怕怪物,已經完成設計而且獲得預算批準的加賀級戰列艦更是足以與英、美、德新一代海上巨無霸相媲美的強者,以日本之國力加緊建造如此規格的巨艦,獨霸東亞遠不足以滿足它的胃口,成為亞太王者乃至稱雄世界才是它的真正野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