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方各取所需,按說很容易達成一致,可在如今的特殊形勢下,雙方又各有顧慮。夏樹擔心俄國政權更迭,替俄國海軍改裝艦艇不僅要賠下血本,還賺不到吆喝,甚至遺留下一堆的政治外交問題,有這些精力物力足以給本國海軍多裝備幾艘新式潛艇,尼古拉二世這邊所擔心的東西更多更複雜,他們覺得太好的艦艇送去改裝將會泄露俄國海軍的核心技術機密,太差的艦艇又根本沒有技術改裝的必要,還白白浪費了愛爾蘭人贈予的“促銷大禮”,而且一艘艦艇開往愛爾蘭維修,肯定要有一定數量的艦員隨行,萬一這些人在國外逗留期間受到了先進思想的熏陶,然後又把“致命病菌”帶回國內,豈不是往火上澆油?
圍繞這些不便明言但又不得不提的問題,雙方隱晦地試探著、討論著,過長的會晤時間首先令尼古拉二世失去了耐心,他戲謔地提議說,幹脆把喀琅施塔得港內所有一千噸以上的艦艇名字寫在紙片上,由他或愛爾蘭國王蒙著眼睛抽取,抽到哪艘艦艇就簽署哪艘艦艇的改裝合同。夏樹當即笑著反問說,如果抽到了“甘古特”號怎麼辦?無畏艦的現代化改裝費用通常占到造艦成本的20%以上,愛爾蘭政府可沒有準備這麼一大筆資金!
玩笑畢竟是玩笑,沒有人會把它當真,但在這種無形的催促下,雙方拿出了最高的效率,初步選定俄國海軍的裝甲巡洋艦“留裏克”號作為此次的合作對象。這艘戰艦是沙皇俄國在日俄戰爭後為了補充損失而從英國訂購的,由維克斯-阿姆斯特朗公司負責建造,於1906年11月下水,1909年7月完工。它滿載排水量一萬七千噸,與英國的牛頭怪、德國的沙恩霍斯特、法國的埃德加-居內、日本的鞍馬級、美國的田納西級大致屬於一個量級的對手,這些“終極裝巡”在設計上各有千秋,但是無畏艦和戰列巡洋艦的出現讓它們失去了設計建造之初的鋒芒。大戰期間,無論是保持中立的美國,還是相繼參戰但是遠離主戰場的意大利、日本,它們所服役的裝甲巡洋艦基本上都處於奔波忙碌的狀態,或獨自執行巡航、警戒、破交任務,或為主力艦隊偵察掩護,活動量在各種艦型當中位列前茅,“留裏克”號當然也不例外。戰爭伊始,它就以巡洋艦分隊旗艦的身份參與了針對德國的布雷行動,後來參加了裏加灣的防禦行動,在與德國艦隊的戰鬥中受了輕傷。
作為沙俄向國外訂購的最後一艘大型軍艦,“留裏克”號在繪圖板上的角色是協同主力艦隊作戰的遊騎兵,它的絕對航速並不快,但擁有兩座雙聯裝254毫米一級主炮和四座雙聯裝203毫米二級主炮的強大火力,並且裝備了二十門120毫米口徑的副炮。就紙麵數據而言,它的防護水平跟當時各國在建的裝甲巡洋艦相當,然而沙俄艦艇令人詬病的損管效率在很大程度上降低了戰艦的戰場生存能力,更讓俄國海軍難堪的是,到了大戰末期,多艘艦艇上的水兵因食物惡劣而拒絕出戰,新旗艦“甘古特”號竟然還因為這類原因發生了水兵嘩變。
“留裏克”號是否會踏上前往愛爾蘭的行程,尼古拉二世沒有當場拍板,夏樹亦沒有明確態度,雙方留有合作意向,相應事宜留待雙方外交和軍事官員繼續協商。兩位君主雖然還將在晚餐的餐桌上碰麵,但正式的會談到此為止,次日一早,愛爾蘭國王一行便會登艦離開。
黃昏時分,在俄國皇室專門安排的休息處,夏樹隔窗眺望,從這裏看不到那些俄式宮殿的圓形尖頂,聖彼得堡方向的水麵映照在夕陽的光輝下,顯現出一片血紅之色,城區方向隱約可見一濃一淡兩根煙柱,看著像是兩艘艦船在航行時所產生的煙柱,可是他的心裏卻有不好的預感,以至於鹹澀的海風聞起來像是夾雜著濃烈的血腥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