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過後,哈特覺得耳朵的聽力稍稍恢複了一下,隱約聽到旁邊的傳聲筒有聲音傳出,卻分辨不了聲音的內容,這種感覺糟糕極了。他努力撐著身子坐了起來,除了腦袋挨了一下,左肩右臂也被割了好幾個大口子,這幅軀體隻差一點就成了篩子,但活著就已經非常走運了。負責測距儀的那三名士官,有一個直接被彈片切成了兩截,有一個渾身是血地仰躺在椅子上,還有一個被巴掌大小的鋼鐵碎塊穿透了左胸。
麵對此情此景,活著的哈特卻比死去的戰友們還要痛苦,因為在餘下的戰鬥裏,性能優越的射控係統已經無法再為這艘戰力巡洋艦貢獻任何力量了,深深的無力感讓他在看到救援人員趕來時禁不住放聲大哭。如果“虎”號能夠在逆境之中綻放耀眼光芒,他就算死也無憾,可如果這一戰成為“虎”號乃至這支英國主力艦隊的絕唱,就算活著回到英國,餘生也必如行屍走肉一般……
哈特上校的苦楚,亦是戴維-貝蒂難以下咽的苦果。若以火力、航速、防護等主要性能進行綜合加權,“虎”號肯定是這個時代超一流的主力艦,但它的領先優勢還遠沒有達到一騎絕塵的地步,從脫離主力艦隊的那一刻起,貝蒂和他的分隊就選擇了一條孤軍冒進的道路。盡管貝蒂的設想是以巧勝力而非死力蠻幹,德國艦隊的從容應對讓他鑽不到想要鑽的空子,這才有了眼下的不利局麵。剛剛這一擊,艦橋上部的射擊指揮室幾乎被轟飛,受到厚重裝甲保護的司令塔安然無恙,貝蒂和他的幕僚軍官們頂多受了些無關痛癢的擦傷,但射擊指揮室的損毀在人們心頭蒙上了一層陰影,而高速出擊的德國大型魚雷艇群正冒著英艦的阻擊炮火不斷逼近。
心裏縱有一千一萬個不甘,貝蒂還是冷靜地下令整個分隊全速左轉3個羅經點。話音剛落,他的一名幕僚大聲說道:“看,敵方僚艦正在釋放煙幕,要掩護它撤出戰鬥了!之前的命中讓它受了重創,再有一兩次命中,我們肯定能把它擊沉!”
若是艦上射控係統能夠正常發揮作用,機動轉向之後,“虎”號的射擊準頭也不會有太大幅度的下降,但此時的狀況不但不理想,甚至可以說是非常糟糕的。
艦長奧諾哈少將以堅決的口吻對貝蒂說:“長官,請讓我們跟‘皇家公主’先擊沉它,再轉向!”
貝蒂一語不發,奉命傳令的軍官不敢私自逗留。奧諾哈少將急了,他伸出兩根指頭:“兩分鍾,最多再給我兩分鍾,我們一定能夠抓住這個轉折點。”
“可是將軍,我們的射控指揮儀……”貝蒂手下的一名幕僚軍官想勸住奧諾哈少將,卻見貝蒂舉起左手,示意他們無需再多爭辯。
“以‘虎’號的代價擊沉德國人一艘普普通通的無畏艦,不值得。”
貝蒂的話讓在場的不少軍官感到訝異。
“我寧可失去一座主炮塔。”貝蒂留了半句話沒說,言下之意,斯科特射擊指揮儀對“虎”號的重要程度超過了四分之一的火力。
奧諾哈少將沉默了,而貝蒂的命令一經確認,“虎”號很快進入了全速轉向狀態。此時海麵上本來風浪就大,加上全速轉向的影響,戰艦主炮的後一輪射擊完全失去了之前的準頭,對那艘前部主炮塔發生大爆炸的德國無畏艦不再構成任何威脅。“皇家公主”號的射擊要靠譜得多,但轉向之後也未取得哪怕一次命中。就這樣,那艘燃著大火、冒著黑煙德國戰艦在輕艦艇的煙幕掩護下徐徐撤出了戰場。
在“萊茵蘭”號退出戰鬥之後,英德雙方主力艦艇的數量對比變成了9比7,德國人依然握有相對優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