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雷!右舷發現魚雷!”
深沉的夜幕下,撕心裂肺的喊叫聲在桅杆上懸掛著聖喬治十字旗的驅逐艦上響起,甲板炮位上的水兵們紛紛操縱各自的武器轉動起來,試圖在最短時間內以槍炮火力截擊那些魚雷,然而他們很快發覺為時已晚——魚雷在被發現時距離就已經很近了。目睹這一切的水兵們無不惶恐到了極點,他們雖然深知戰爭和死亡總是牽扯在一起,國家和人民都希望他們能夠誓死捍衛國家,但在麵臨死神威脅地這一刻,人類內心深處的脆弱還是在頃刻間迸發出來。
“左滿舵!左滿舵!”
艦橋上,指揮官拚命撕扯著嗓子,舵盤在大副手中飛速的轉動著,戰艦的急速轉向也令甲板開始微微傾斜,就在這時。艦上的炮聲疏散的響起,飛射出去地炮彈很快在附近海麵上激起或大或小的水柱,可是倉促之下輕重火炮的彈著點距離水中的魚雷還有好一段距離,炮彈掀起的浪花也無助於改變它們的航跡。即便如此,水兵們最擔心的事情卻並未發生,艦長的轉向命令非常及時,這艘驅逐艦的反應速度也足夠靈敏,那條駭人的魚雷鏘鏘從艦首前方穿過。看著由氣泡形成的白色航跡如此之近,艦橋上那些神經脆弱的人幾乎驚得癱倒過去。
在軍官們的叫喊聲中,操控探照燈的水兵迅即將光柱鎖定在攻擊者身上,那是一艘形如黑鯊的潛艇。其實就外觀輪廓而言,德國潛艇如同一把又長又窄的單刃軍刀,英國和法國潛艇更接近於雪茄造型,浮在海麵的英國潛艇跟德國U艇不難區分:德國人要麼在前後甲板各裝一門甲板炮,要麼隻在前甲板裝一門,而英國的E-9級將唯一的甲板炮裝在艇指揮塔後方;德國U艇的艇指揮塔像是橢圓形的沙丁魚罐頭,英國潛艇的艇指揮塔習慣於采用階梯式的構造,即下半部分寬,上半部分窄。
這些外型上的顯著區別,在戰後的學者專家乃至軍事愛好者口中可以如數家珍,但在戰爭進行時,交戰雙方的普通官兵對敵人的裝備不可能有這麼確切的了解,而且戰場上的光線、視角也都可能造成視覺上的偏差。在遭到E-15魚雷攻擊的這艘英國驅逐艦上,當時沒有一個人對那艘潛艇的身份明確提出質疑。事實上,這場悲劇從嘹望員低頭擦鼻涕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他沒能看清對方發出的燈光信號,所以想等對方發第二遍,而艦橋裏的值守軍官正和他的同僚吸煙解乏,舷側炮位上的一些炮手看到了信號燈,卻無法解讀內容。陰差陽錯的巧合,短短兩三分鍾的遲疑,幾個看似不起眼的偶然因素釀成了這場有著深遠影響的災禍……
很快,隸屬於英國第11驅逐艦隊的驅逐艦“萊山德”號向旗艦發去無線電報:在斯特萊默島西北方70海裏處遭遇德國潛艇,正與之交火。
金斯特上尉指揮的E-15也向海軍部及本土艦隊旗艦發報,但由於方位測算的偏差,它報告的戰鬥地點與“萊山德”號標注的方位相差了近二十海裏,使得本土艦隊的指揮官產生了一個錯誤的判斷:“萊山德”號和E-15在法羅群島西北方分別遭遇了德國艦隊的前哨艦艇,按照常理推算,德國主力艦隊應在法羅群島西北方約100海裏的位置。
到這時為止,傑克遜爵士和他的主力艦隊已在原地苦等了十幾個小時,德國艦隊的無線電靜默以及持續的風浪讓他們遲遲無法找到德國艦隊的蹤跡,緊張忐忑的情緒漸漸被深重的焦慮所取代。傑克遜開始擔心第二天甚至第三天的天氣,隻要風浪減弱,德國人的艦載機就會一波接著一波襲來,無數致命的航空炸彈從天而降,把英國的主力戰艦一艘接著一艘擊傷、擊沉,等到英國本土艦隊元氣大傷、士氣崩潰的時候,德國艦隊再浩浩蕩蕩地開來,用一場不對稱的戰鬥徹底撚滅英國海軍的希望……
要麼出擊,要麼撤退,傑克遜爵士赫然站在了自己給自己畫的十字路口。
法羅群島西北方的海麵上,意識到對方隻是一艘火力並不凶悍的輕型戰艦,金斯頓上尉決定以水麵交戰的方式將其擊沉。他一邊指揮艇員們以甲板炮轟擊目標,一邊令潛艇左轉,片刻之後,兩條從艇艏魚雷發射管射出的魚雷以接近40節的航速飛馳而去,而在這個時候,“萊山德”號的指揮官馬爾文-約翰森少校指揮自己的戰艦朝對手猛衝過去,準備用鋒利的艦艏直接劈開那條黑魚的肚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