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的,會有這樣的機會,隻是我們現在的時機還不十分成熟。”德皇抬頭看了看提爾皮茨,“您說呢,我永遠的提爾皮茨。”
提爾皮茨溫緩地回答說:“陛下,在戰爭剛開始的階段,各方的準備往往都不很充足,這可以是不利因素,也可以是有利因素,關鍵在於我們的內心。”
“我們的內心?”德皇不解地看著功勳卓著的海軍締造者,17年前,他們眼光一致、誌氣相投,因而視彼此為知己,聯手合力,用短短十數年時間打造了一支技術先進、裝備精良的遠洋艦隊。
提爾皮茨慢慢說道:“在1910年以前,我們的造艦規模是占有優勢的,主力艦隊的實力達到與英國海軍最接近的程度,而當英國人調整策略,加快造艦步伐,我們的優勢蕩然無存,實力差距也在逐漸增加,這其中最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英國的造船業強於我們。以過往的經驗可以看到,和平時期,一個國家的軍備規模受到了經濟和財政的實際製約,而在戰爭的刺激下,軍備規模就變成了脫韁的馬匹,隻要產能允許,便可近乎無節製地投入軍工生產,這就意味著戰爭持續的時間越長,英國海軍獲得的補充越多,對我們的優勢越大。”
德皇凝眉思慮了好一會兒:“一個陸軍師若是蒙受重創,幾個星期時間就能利用預備部隊補齊兵員,而一艘戰艦若是被打沉了,要花費兩三年的時間才能建造出一艘新戰艦。基於這種本質的區別,海軍行動應較陸軍的進攻更加慎重。”
這定是那些“艦隊存在理論”支持者的進言,夏樹心想,他當即回擊道:“以公平對等的條件比較陸海軍的損失和補充,海軍其實是有很大優勢的。陛下,您想,我們的戰艦設計理念素來將生存能力放在第一位,我可以負責任地說,敵人可以重創我們的戰艦,卻很難將其擊沉。隻要艦艇不沉,哪怕遍體鱗傷地回到港口,艦上的多數戰鬥人員都獲得了保全。事實上,修複一艘受損的戰艦隻需要幾個星期時間,當它重新回到戰鬥序列時,經曆了上一場戰鬥的人員將變得更加成熟穩健,即便最壞的情況出現了——受損戰艦因為結構性毀傷而無法徹底修複,我們也可以將艦上的戰鬥人員安排到新服役的戰艦上去,使得新戰艦從一開始就具有很強的作戰實力。相比之下,臨時補充到陸軍部隊的預備士兵們能否具備等同老兵的素質?”
德皇啞然,而這也應證了夏樹的推測——他隻是在借用“艦隊存在理論”支持者的觀點進行辯駁。
“我設計了這些戰艦,並目睹它們從圖紙變成了航行於大洋之上的戰艦。從第一根線條開始,它們的存在使命就是與強敵交戰,而艦員們通過日常的訓練操演也理解並接受了這一勇敢而光榮的使命。如果英國人無視我們的友善表現,一意孤行地同我們的宿敵站在一起,將是對我們的莫大羞辱。難道我們要一麵忍屈受辱,一麵強令艦隊保守避戰?不,我忍受不了這種屈辱!在我同夏洛特的感情問題上,英國人已經用無情的行徑表明了他們對我的徹底蔑視,德國皇族在他們眼中什麼都不是!”
情緒激憤地說到這裏,夏樹頓了頓,絕然表示:“陛下,若您不願看到公海艦隊出戰受損,那麼,請原諒我在精神上無法承受這一再的打擊,我將以自我了解的方式保全我的榮譽。”
夏樹此言當然隻是一種威脅,但有奧匈帝國皇儲魯道夫自殺身亡的事例在前,德皇威廉二世不敢輕視,他怒而起身,很大聲地衝著夏樹說:“這種方式不僅不能保全你的榮譽,反而會讓全世界認為你是懦弱地逃避戰爭!”
夏樹寸步不讓地反駁說:“我傾盡心血鑄造了一柄利劍,卻要揣著它躲在房間裏不敢出門,這同懦弱有什麼區別?”
德皇無言反駁,因而惱羞成怒:“約亨,你怎能用這種不敬的語氣同我說話?”
夏樹低頭不語,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德皇的佩劍,他這種前所未有的陰沉表情嚇住了威廉二世,而這個時候,提爾皮茨打圓場道:“陛下息怒,王子殿下畢竟是個容易衝動的年輕人,一時失語,但出發點畢竟是好的,大家都想要捍衛帝國——捍衛您的偉大榮譽。”
威廉二世是何等自尊心強的君主,這種氣氛下要他主動言和是幾乎不可能的。夏樹遂以低調語態道歉說:“陛下,請恕我魯莽,對英國人,我實在有口咽不下的氣。他們聯合法國和俄國包圍我們,兩次摩洛哥危機,他們在幕後挑動事端,讓我們一再受辱,要是這次他們主動向我們宣戰,企圖用優勢的海軍艦隊拖垮我們,我們必須為國家和民族的命運而抗爭,這是不容有失的一戰!”
縱使有了台階,威廉二世仍不願輕易拉下麵子,他氣呼呼地看著提爾皮茨:“好吧,機會隻有一次,如若遭遇失敗,自動請辭吧!”
提爾皮茨連忙應道:“德國海軍必不負陛下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