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理論學習,學院還會舉辦一些社交宴會,隻有聲譽極好的社會名流才會受到邀請。一方麵,學生們通過這樣的宴會感受並適應上流圈子的氛圍,鍛煉社交技巧、積累社交經驗。另一方麵,許多人也希望通過這種機會結識理想的伴侶。初獲好感之後,大多數人會以書信聯絡的方式增進了解,時機成熟再相互赴約,偶有一拍即合的,女方便會提前結束學業舉行婚禮,這些都屬於正常情況——至於非正常情況,女侍者不懷好意地給出了一些容易令人遐想連篇的暗示。
希爾家族是純正的英國貴族,又有悠久而光榮的海軍背景,長輩們當然希望夏洛特的婚姻是門當戶對乃至更上一層樓的。僅以有限的相處和信函往來,夏樹無從判斷她對待感情和婚姻的態度,也許她早有明確的想法,也許她也和露易絲一樣不願意過早考慮這些。無論實際情況屬於哪一種,在自己和夏洛特從未確定關係的前提下,未來有無限的可能。
在咖啡館從中午坐到了傍晚,夏樹未見一個學生外出,也沒有碰上學院內部的工作人員,想來晚上是更不會有機會了。他結了賬準備離開,得到20便士小費的吧台侍者——一個麵貌俊秀的金發青年,向他透露了一個情況:學院鍋爐工每天下了晚班都會去附近的一間酒館喝上幾杯,花點錢就能讓他們帶著從後門前往學院鍋爐房,那裏距離學生宿舍僅有一步之遙,有些人就是以這樣的方式跟他們的小情人見麵。
得到了正確的點撥,接下來的事情就變得很簡單了。無需巧舌如簧,夏樹僅以5英鎊就買通了學院鍋爐工。在那個環境差強人意的小茶水間裏,他有些忐忑地等待了近半個小時,然後,一身學生裝束的夏洛特-希爾出現了。
“一個大驚喜!”夏樹笑著攤開雙手,可是,夏洛特那小巧俊俏的臉龐上看不到半點笑容,冷漠的眼神讓他心中一陣寒意,走向對方的腳步不由得放緩下來,最終停在了相距三步之處。
迎著對方的冰冷臉龐,夏樹感覺自己臉上的微笑已經很不自然了,他平聲問道:“這是怎麼了?”
夏洛特直瞪瞪地看著他,須臾,冷言道:“約阿希姆王子殿下,你在信中提到過在瑞典的風光,提到過你在那裏的老朋友,卻有意隱去了你在那裏的特殊經曆吧?很奇妙,很銷魂,不是麼?”
聽到這話,夏樹大吃一驚:她怎麼會知道自己跟薩瓦伯爵夫人發生過一夜情的事?
不等夏樹想清楚這些,夏洛特繼續用冷厲堪比冰刀的語句說道:“在瑞典的卡爾斯克魯納,有一條傾國傾城的美人魚,她用迷人的舞蹈吸引著過往的每一個英俊青年,拜倒在她腳下的人數不勝數,他們有的是紳士貴族,有的是船長海員,還有一些尊貴不凡的王子,比如說……被譽為霍亨索倫天才的德國王子,約阿希姆殿下!”
夏樹臉上紅一陣白一陣,任他巧言善辯,這時候也無話可講。
“約阿希姆王子殿下,風流是你的自由,但是,請你這樣的人離我遠一點!”
拋下這冰冷、決絕的斷交之言,夏洛特輕蔑地掃了夏樹一眼,毅然轉身離去。夏樹從深深的驚愕中清醒過來想要將其追回,無奈慢了一步。在鍋爐房門口,領他進來的司爐工擋住了他的去路:“嘿,夥計,你不想進警察局,我不想丟了工作,到此為止吧!”
望著夏洛特那很快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夏樹心裏空落落的,此生他還從未有過這樣的感觸,思緒也亂成一團:這該怪誰?挨千刀的“****女”?也許深有苦衷的古斯塔夫?這究竟是一場意外,還是某人的有意為之?
被司爐工送出學院後門,夏樹獨自一人走在寂靜的街道上,清寒的夜風讓他迅速將自己的頭腦冷靜下來。眼下最重要的已不是追尋複雜而遙遠的事件真相,而是如何處理自己與夏洛特-希爾之間的關係。如果選擇不作為,那便意味著放棄,且將這當做一場遺憾的夢,夢醒時分,自己依然是那個樂觀向上的德國王子,生活中隻剩下親情、友情和事業。
如果想要挽回,那就必須用坦誠和執著重新贏得夏洛特的好感。
放棄還是挽回?
這看似是個糾結的問題,迎風駐足,夏樹突然自嘲地笑了起來:她能過現身相見,是因為在乎;她冷漠,她怨憤,她頭也不回地離開,也是因為在乎。既然彼此在乎,怎能為了一場意外之故輕言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