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自己的孩童時代,夏樹了解世界的第一扇窗戶是法國作家儒勒。凡爾納的《環遊世界八十天》。那是一部出版於1872年的經典之作,事實上,以19世紀70年代的技術條件,人們確能以不到4個月的時間完成一次粗略的環球旅行。
到了20世紀初,更加便捷的鐵路網絡、速度更快的遠洋郵輪和新興的飛艇客運給人們的出行效率帶來了大幅提升。不過,對於“夏洛特”號這樣一艘使用風帆蒸汽機混合動力且以訓練海軍人員為存在目的的老式艦船而言,挑戰速度記錄遙遙無望。遊曆波羅的海,橫渡大西洋,跨越太平洋,經印度洋入紅海,過蘇伊士運河駛進地中海,由達達尼爾海峽抵達“千年不落之城”君士坦丁堡,這一路已花費了127天,剔除那些沿途停靠的天數,它載著德國海軍學員們在海上航行了101天,航程上萬公裏,而平均航速隻有可憐的4節。
從歐洲到美洲,從亞洲到非洲,夏樹在這漫長的旅程中飽覽世界各地的人文和地理風光,這種親身實地的領略遠比看旅遊節目更有感觸和收獲。狂風的肆虐、暴雨的侵襲、烈日的曝曬以及海浪的顛簸不僅在他和他朝氣蓬勃的同伴們身上留下了陽光健康的膚色,同時也開拓了這些年輕人的眼界,使得他們的思維更具發散性和宏觀性。
抵達君士坦丁堡之日,“夏洛特”號全體官兵受到了東道主極其熱情的歡迎,以至於在這寒冷冬日如沐夏風。
君士坦丁堡又名伊斯坦布爾,是世界上唯一一座橫跨兩個大洲的都市。它地處歐亞大陸交際處,數千年來從未遠離戰火紛擾。現如今,它是奧斯曼帝國的心髒,這個由突厥人建立起來的******國家曾讓歐洲諸國深為懼憂。在16至17世紀的鼎盛時期,它的版圖一度擴張至中歐,擁有1200平方公裏的土地和4000萬人口。
到了18世紀,由於沒能跟上工業革命的步伐,這個古老的帝國漸漸落伍,並在接連失敗的對外戰爭中逐步走向衰敗,成了人見人欺的“歐洲病夫”。它曾有那麼一兩次改革的機會根除頑疾、枯木逢春,卻在強大的守舊勢力扼殺下無果而終。在列強眼裏,這個擁有萬頃良田而病入膏肓的大地主隨時可能咽氣,各國莫不挖空心思地謀奪它的家財,又不願意競爭對手因獲益過多而威脅到自己的地位——這其中既有英、俄、奧匈對各自戰略利益的權衡,又有巴爾幹諸國或謀求建國的各民族勢力為生存權利的抗爭,故而在奧斯曼帝國周圍形成了一種勾心鬥角、相互製衡的國際政治格局。
就這樣,這棵早已腐朽不堪的大樹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地苟活著,而到了19世紀末、20世紀初,新興的歐洲強國,德意誌,也加入到這場錯綜複雜的角逐中來。因為崛起的時間較晚,他們從未掠奪過奧斯曼帝國的一寸土地,也幾乎沒有參與過對奧斯曼的軍事封鎖,憑借這種情感上的優勢,他們從貿易、金融、政治、軍事等領域施加積極的影響,並在奧斯曼與其他國家的矛盾衝突中扮演調停人的角色,從而擠掉英國成為奧斯曼帝國的新“保護者”。
包括夏樹在內,大多數德國海軍學員都是第一次來到奧斯曼土耳其。談及這個國度,人們的印象往往是香料、銅盤、花瓶、壁毯、煙草、咖啡、烤肉、奴隸……作為*****的領袖,這個國家的人文風俗與傳統的歐洲和亞洲國家存在很大的區別。來到伊斯坦布爾,夏樹和他的同伴們不僅可以體驗到真正的異域風格,還能夠親眼見證威廉德國難得的外交勝利——通過修建和掌控柏林-巴格達鐵路,他們大大增強了自己在近東地區的影響力,在獲得巨額貿易利潤的同時,豐富的礦產和石油資源也源源不斷地運往德國。除此之外,德國還與奧斯曼帝國建立起了密切的軍事關係,大量的教官在這裏幫助土耳其訓練部隊,毛瑟步槍和克虜伯大炮逐漸成為土耳其新式軍隊的標準化武器。
正是得益於柏林方麵的明智策略,“夏洛特”號在伊斯坦布爾碼頭獲得了沿途最熱烈的歡迎。奧斯曼帝國的統治者——蘇丹阿卜杜勒-哈米德二世委派他的小兒子法提赫負責接待事宜。這位身材敦實、沒留胡須的奧斯曼王子比夏樹大了整整二十歲,他粗通德語,擅長恭維,從一見麵開始就極其殷勤地跟德國王子們套近乎,而德國海軍學員們也在這裏享受了一回王室待遇。他們乘著敞篷馬車或土耳其抬轎穿城而過,在奧斯曼帝國的王宮享用豐盛至極的大餐,下榻普通房間也堪比總統套房的王室行宮。
在法提赫派來的侍從引領下,夏樹和克裏斯蒂安進入了一間金色的大浴室。土耳其浴的特點是利用高溫使人大汗淋漓,再用溫水或冷水淋浴全身,達到清除汙垢、舒活筋骨、消除疲勞之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