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年代末的一個端午節，我們家發生了幾件大事：第一件我爸當爹了
第二件我的生母失蹤了
第三件我的祖母成了神婆
故事發生在川渝的某個不知名的小山村，那裏雖然馬上跨入21世紀，但我們去趕集還是得步行2小時以上，來回得一天。那裏的男人還是很難娶上老婆，那裏的村醫除了給人看病也給牲口看，那裏的小娃不到十歲不上學他們的娛樂是跑山揀肥。
獸醫接生
臨近端午節，奶奶開始罵罵咧咧的指揮大肚婆幹這幹那，比如剛喂完了豬食就要洗鍋煮棕子，那口一米二的大鐵鍋，在大肚婆的前麵就像一池大的水塘，偏偏圓圓的肚子把大肚婆隔在了灶沿一邊。黏糊糊的鍋裏沾滿了豬食，不管大肚婆左移右移都刷不完半邊鍋。奶奶看著笨笨的母親拿起舀米的鐵鏟朝她後背打去，吱哇亂叫的母親左躲右閃隻得躲在牆角。你肯定很奇怪，我怎麼會知道那麼清楚？因為在我出生前的那幾天，我就在家裏東晃西晃，看得見身邊所有人，聽得見所有的聲音，唯一不和諧的就是我觸碰不到他們，他們也不知道我的存在。
我很是無聊，準備去門外串串門。我的父親穿著一身顯大的西裝，提著白色尿素口袋，甩著他那稀疏的二八發型，啍著小曲從我身上穿過進得屋去。此刻屋裏不隻傳出女人的哭喊和叫罵還多了男人氣急敗壞的三重奏。
我們家住在小溪邊，爺爺說以前這裏隻有一股泉水經過。他為了娶奶奶與父母決裂，求著他的幾個發小用了兩年的時間，親手破石定基，砍樹立柱，掏泥築牆，以竹上梁才娶到奶奶。奶奶過來以後，以前的一股野水源被打理成了小溪溝，溝邊箍了井養了雞鴨生了兒子。爺爺說他用了30年，又看見我爸重複了他的人生，他說他不管了他活了60年也沒明白這是為什麼？我也不明白！
遠處，我那黑胖的奶奶拉著獸醫背著藥箱向我走來。他來幹嘛，豬不是好好的嗎？我疑惑著和他們一起回家。進得屋來尿味刺鼻，地上糯米撒了一地，我的父親把母親按在床上，母親麵目猙獰，雙腳亂蹬，嘴裏還是嘰嘰哇哇的，我聽不懂。醫生來了開始指揮父親燒水，配藥打針。奶奶剪掉母親打結的長發，褪下她的褲子墊了一張泛黃的薄膜待產
我說，爺爺好無聊！爺爺說那我們去外麵看看吧。
我說，爺爺出來一隻胳膊是怎麼回事！爺爺說塞回去就好了
我說，爺爺都天黑了，怎麼辦。爺爺說沒事，等等看吧
我說，爺爺天都亮了，醫生都吃了兩次糖水蛋了。爺爺說，這是體力活應該的
我說，爺爺我困了，爺爺說你就睡去吧，醒來就好了
我要去看看母親，我聽不懂她的語言但我陪了她一夜，我聽到她叫了一晚上的\"母媽\"她肯定很疼吧？
\"醫生，你家來人叫你回去過端午了。\"我爸睜著血紅的眼睛望著醫生。\"好，我知道了。你和你媽想好沒有，到底怎麼弄。\"醫生眼色凝重，忘著床上昏睡的孕婦。\"小的！\"奶奶看了眼床上的孕婦，語氣堅定。\"好！芽仔娘去多弄點熱的草灰來，芽仔你趕緊去我家拿這幾種藥，要快一點。\"醫生刷刷寫了幾個大字給我父親。
在中午正十二點，一道淒厲的女高音後一個娃的嘹亮哭聲透了出來。當獸醫把孩子屁股翻過來後就被嚇得夠嗆，這孩子的右臉一個整塊的烏青。\"芽仔娘，這你們就過分了啊！怎麼能打肚子呢？你們這不是害了娃嗎？\"奶奶不好意思的低下頭，接過孩子扒開雙腿\"丫頭\"，\"我雲家斷後了呀，啊。。。\"父親送走獸醫，端了糖水用勺子喂著母親平靜的眼神裏沒有一絲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