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六年,丹徒縣京口。
茶館內,說書人正講一段“三千鐵騎破匈奴”,說的正是當年漢族戰神冉閔率三千漢騎夜襲匈奴,退敵百裏,斬首三萬。激昂處忽有一人拍案而起“痛快!大丈夫當如冉永曾,抵禦外敵,保衛國家,建功立業,留名千古。”這一喝引得茶館中眾人紛紛轉頭。但觀說話那人身材魁梧,著布衣草鞋,雖略顯落魄,但雙目有神,原來是京口鞋販劉裕。劉裕字德輿,小名寄奴,其父母早亡,家中還有繼母和兩個弟弟,為人也算孝順,隻是平日遊手好閑,喜歡賭博,又好講大話。此言一出,頓時激起茶館中譏諷聲一片,劉裕聽後不羞不惱,倒也坦然。突然門外傳來一陣大笑,“鄉莽之人又懂什麼?你劉寄奴也是好大的口氣,可否忘了前幾日賭博輸我三萬錢,今天我倒看看你如何還我。”劉裕轉頭看去,隻見來者豹頭環眼,相貌凶惡,穿大紅長袍,身後跟幾名黑衣家仆,也個個都是虎背熊腰。此人名喚刁逵,乃刁氏如今家主。刁氏本就屬士族,地位頗尊,更兼刁逵一身不弱的功夫,平日就橫行鄉裏,欺壓百姓,是京口一霸。這麼個凶神一出,茶館中還哪有人敢說話,都低頭喝茶,唯恐惹火上身。
劉裕獨自上前,盯著刁逵,不卑不亢“我現在身上沒錢,你再給我些時間,他日飛黃騰達,我劉裕定當加倍報還。”刁逵被劉裕看得心中一驚,突然想到什麼,眼中精光一閃,紅袍無風自動,背後一頭黑雕虛像若隱若現“再給你些時間?行,你跪下向我磕頭求我,我就緩你幾天。”劉裕見刁逵發怒也不畏懼,傲然道:“我是漢楚元王之後,怎可向你屈膝?”刁逵冷笑一聲,對身後家仆說:“不跪?那就給我打,打到他跪下為止。”幾個家仆早就躍躍欲試,得到刁逵命令馬上衝了過去。劉裕力大超過一般人,又學過些拳腳功夫,平日裏和人爭鬥,很少落在下風,麵對氣勢洶洶的幾個家仆,也並無畏色。劉裕一個閃身躲過一個家仆揮來的一拳,同時踢出一腳,勢如流星,正中那家仆小腹。被踢中的那家仆慘叫一聲,飛出數步,倒地不起。其他家仆看到劉裕勇猛,略有猶豫,不敢上前,不料劉裕突然衝了上來,抓住最近的家仆,砸向其他人,然後抄起身邊長凳,揮舞衝殺了過去,家仆紛紛避讓。一道紅影閃過,卻是刁逵趁劉裕不備突然發難,飛身到劉裕麵前,一掌擊向劉裕胸口,這正是刁氏家傳掌法雕陰掌中的一式彗星襲月。劉裕避之不及,中掌倒地,隻覺胸口發悶,四肢無力,卻聽到刁逵“咦”了一聲。
刁逵立在原地,也不看倒在地上的劉裕,隻是高聲喝道:“剛才何人擋下我這一掌?”劉裕和家仆爭鬥之時,茶館中的客人已經跑了十之七八,還剩下一白衣青年,坐在茶館一角,自顧自的品著香茗。不遠處有一少年,也端坐桌前,對劉裕刁逵之爭沒有半點興趣,不時瞄上那白衣人一眼。茶館掌櫃和小二站在一邊,卻是不敢上前勸架,看著被打壞的桌椅隻能自認倒黴。刁逵環顧四周,見無人答話,眼中殺機一閃而過:“好,我倒看你還有本事再救他一回麼?”話音剛落,刁逵手掌已是泛起紅光,向劉裕頭上拍去。劉裕之前中了刁逵那一式彗星襲月,全身都被那一掌打入真氣製住,那還能動彈,隻能暗道一聲:“吾命休矣!”心中卻尚有疑惑,自己隻是欠下刁逵些銀子,並無大仇,刁逵雖驕橫,也不是嗜殺之人,今日不知為何痛下殺手。
眼看刁逵一掌擊向劉裕,茶館掌櫃同小二都是驚呼一聲,卻見這一掌似乎被什麼擋住,停在劉裕頭頂再難寸進。劉裕仔細看去,瞧見空氣中如投子入水,以刁逵手掌為中心泛起圈圈波紋,爾後竟憑空現出一麵銅鏡。正是這銅鏡抵住刁逵,救了劉裕一命。“刁兄果真要把事情做絕麼?”茶館一角,那白衣人品了口茶,才緩緩開口。刁逵看向白衣人問道:“你要幫他?”語氣頗為不善。白衣人也不在意,笑著糾正道:“不是我,是我們。”刁逵臉色變了數變,終於換上笑臉“原來是王謐賢弟,剛才刁某未曾認出賢弟,失敬之處還請見諒。”這白衣人正是秘書丞王謐,王謐身後的琅琊王氏同陳郡謝氏乃是當今士族兩大支柱,當年大將軍桓溫勢大,兵馬、糧草可與一國相抗,也是不願與這兩家為敵。如今王謐出麵,怎能讓刁逵不有所顧忌?況且刁氏一族橫行京口,本就有些實力,許多消息也是靈通,刁逵知道王謐還有其他身份,更是不願與之為敵,之前王謐所說“我們”,無論是指哪一方,都不是他刁氏可以抗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