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省,肖浦鎮,傅家村,此時的天終於徹底黑了。
隻是南方夏日的悶熱,太陽下山後溫度也不會下降太多。
此時的村裏,幾乎每家每戶的風扇都在吱悠悠地拚命轉著。這裏對於他們鎮乃至整個市,都是貧窮得排上號的,自然用不起空調之類的好東西。
就連冰箱,約莫也是好幾戶人家拚著用。
與此同時,剛從A市狼狽回來的傅淩瑤睡得很不安穩。過了淩晨才勉強睡下的她,此時正陷入可怕的夢境。
那些在公司被辱罵被毆打的記憶,一如往日地折磨著她。
她記得被按在冰冷的地上,重重的鐵棍一下下擊打在她身上的痛。
記得眾人紛紛向她吐口水的屈辱,記得他們用話語敲打她的脊梁骨,逼她認罪的每一幕。
“你這個賤人,不得好死。”
“你不是有膽勾引人,怎麼都不敢承認?”
在一群人裏,她痛呼著反駁卻無人理會。
“不是我,那個人真的不是我!”
伴隨著照亮整個房間的閃電,傅淩瑤尖叫著從噩夢中驚醒。
她環顧四周,悶熱的老房子,渾身的汗和渾身止不住的疼痛,都在提醒著夢裏的一切都是真的。
她的確像個逃兵一樣,被打到不能承受逃回了老家。
微微閉上了眼調整呼吸,傅淩瑤走到窗邊把窗戶又往裏拉了拉,今天的雨著實太大了。
“咵啦啦!”
又是一陣驚天的雷聲中,傅淩瑤忍不住抬頭向外望去。
然後便看到了,此生都難以忘懷的觸目驚心的一幕。
數十道閃電交織成天羅地網,齊齊籠罩向村口那棵據說已數不清年份的大柳樹,發出恐怖的亮光以快要撕裂一切的巨響。
大柳樹的樹幹,頓時從正中間被徹底劈開,其中一半顫顫巍巍地倒下,通體已經焦黑,完全看不出往日那股子翠綠欲滴的勁頭。
另外一半也相當萎靡,起初在狂風中似不屈地搖晃著枝椏,片刻後卻被更加瘋狂的無數閃電網包圍,在這麼十多次的往複著終於徹底淪為焦土。
隻剩下一個烏黑黑的樁幹子,徒留在原地,在閃電結束落下的暴雨中,揚起一道淡青色的煙。
那煙嫋嫋而上,似不甘,又似帶著無聲的祈求。
傅淩瑤不知道自己受到了什麼蠱惑,等回過神來的時候竟然一步步往外走,站在了那棵大柳樹樹樁旁。
暴雨毫不留情地打在她身上,卻感受不到冷。
腦海裏不時閃過小時候她在這棵樹邊玩耍的場景,村裏人在樹下乘涼的場景,爸爸帶著她夏天在樹上抓知了的場景,以及每次離開村子時,最後回望都是這棵樹永遠屹立在這的樣子。
“太可惜了,這樹長了這麼多年,福佑了我們好幾代人呢。”
傅淩瑤恍惚著伸手,有些愛憐地摸了摸那還在冒著青煙的樹幹。下一秒,劇烈的滾燙和疼痛,瞬間傳導到她身體的每一處。
“好痛。”
驚呼之間,一個好像綠色又好像是灰色的玩意,蹭地沿著傅淩瑤的手臂竄上來。
可等她再看去時,卻是什麼都沒發現,連帶著她被燙到的地方也是一片白皙毫無痕跡。
“太邪乎了。”
傅淩瑤這下是真的被嚇到了,她的心髒砰砰砰地劇烈跳動著。猛地抬起腿,踉蹌著卻又很迅速地往家的方向跑去。
驚慌之中,她甚至沒發現那棵柳樹樁冒出的煙幾乎是戛然而止。
如同被她帶走了最後一絲氣息,安靜佇立在原地,毫無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