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東京的上巳節(1 / 2)

河邊踏青的人群五色雜處各得其樂,其間卻有悠揚的笛聲引得幾群人駐足聆聽,若是有讀者在此,當然聽得出是竹笛吹出的《走在鄉間的小路上》那活潑歡快的旋律,周圍聽眾目光聚焦之處卻是一個坐於堤上的總角童子,這孩兒生得麵白唇紅額角崢嶸,斜飛入鬢的劍眉已經初具雛形,眉間微皺越發襯得那隆準挺直,大大的雙眼正專注地虛視堤下流水,這種認真吹奏的神情竟使得他稚嫩的麵龐顯出幾分成熟老道。

坐在吹笛童子旁邊的同樣是個總角,兩人看上去年齡相仿,而且後麵這位竟然更加秀氣,可惜背部微駝破壞了整體的美感。

倆童子身後杌子上坐著位雙十婦人,一身素服映襯下顯得是端莊秀麗,翦水雙瞳溫柔地注視著吹笛童子,右手還不時輕撫他的頭頂雙髻。雖然模樣上婦人比倆童子大不過十歲,讓人不好猜三人關係,三人間那種溫馨和諧的氣氛仍然讓人不忍驚擾。

…………

這日,恰是漢乾祐①三年的三月初三,西元950年……

好吧,郭煒也不能確定到底是西元950年的幾月幾日,這無關自己記憶力強弱的問題,也不是某些人宣稱的夏曆不準的問題(譬如有人宣稱孔子的生日按照“公曆”計算有可能在不同口徑差上一年,要麼就是夏曆不準,要麼就是中國史書不準)。

夏曆加上中國史書記載的傳統可是能夠精確到日的,問題是西曆經過了多次變亂,凱撒改革曆法導致的“亂年”和奧古斯都改革曆法導致的“羅馬失閏”都是相當的著名,更不要提儒略曆改成格裏高利曆導致當年那個“失去的十天”,那麼由夏曆倒推西曆應該怎麼推?用儒略曆連春分秋分都定不準,用格裏高利曆倒是可以定準春分秋分,可是和西方紀年就沒法接軌了呀~

於是,郭煒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之後,就已經決定要入鄉隨俗,重點應該遵循時曆,和西曆的換算精確到年就可以了,年頭年尾糊塗處理就算。

按照這種曆法的基本原則,那麼現在就是相當於西元950年的漢乾祐三年三月初三,庚子日,上巳節,春分已過,當朝皇帝劉承祐(當然,郭煒不能這麼稱呼他)的誕辰嘉慶節將臨,而且本月內皇帝即將出孝,從此又可以娛樂宴飲。

這時候,距離郭煒來到這個世界已經過去近四年,郭煒現在也不叫郭煒,大家夥都是叫他宜哥(幸好還是姓郭)、樞密使郭威家的小郎君,今年虛歲有十。

將近四年的時間裏,郭煒經曆了穿越的心理衝擊,經曆了和宜哥融合的精神痛苦,恍惚間在軍旅的護送下與這一世的家人從晉陽②奔波到了東京,見過沿途百姓在兵燹餘燼之下的離亂淒慘,卻終於在東京③安享了三年的平安生活——雖然西邊不遠處持續經年的叛亂結束還不到半年,而且就是自己這一世的阿翁郭威去平叛的;雖然北邊的契丹剛剛還在寇邊,自然又是阿翁去驅逐的,而且就是在上個月凱旋。

這個時候的宜哥在眾人眼裏是春風得意的兒郎,幾乎已經升無可升的阿翁因為平叛之功由樞密使加檢校太尉進步為樞密使加檢校太師、兼侍中,阿爹郭榮也得授左監門衛將軍,阿母劉氏誥封彭城縣君,而且朝廷內外因為平叛成功授勳升爵者不知凡幾,追根溯源都得歸功於宜哥的阿翁。

於是可憐的郭煒心頭壓著一塊沉甸甸的大石頭,卻是無人可以訴說。

初春的微風,明媚的陽光,青青的麥苗,如茵的草地,吐蕊的花朵……這些才是今日東京士民關心的事情。

今年三月更加不一樣的是,因為皇帝即將出孝,全國終於要過嘉慶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