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時過,三人用完哺食終散。仲長庸自有仆從一路請過到臨時所居的院落,進屋便讓跟著自己的藥童將屋門緊閉,獨自思量亦是隻有自己明了。
再說回薛棋夫婦這邊,得知女兒寶釵身子無恙,加之在席間推杯換盞,不禁間便有些積食。薛棋便攜著薛王氏在院子裏消食散步,此時太陽也已有落下的姿態,映襯著金燦。
隻是對薛家而言,不知是‘金’,還是‘油’。
薛棋思及手下人來報近幾月來都城消息,閉目眯了眯眸緩解疲勞。
卻也是怪不得在金陵的其他族人敢對自己府上的女兒下手了。
低首嘴角扯出抹不明笑意。
隻是,卻也要看我是否答應。
薛棋的思緒劃過隻是瞬間, 隻停步移目看向身後側的薛王氏。
跟著我,卻到底是委屈了她,不過,已是多年的事,木已成舟,也隻能這般。
薛王氏見薛棋停步,遂快步上前,眼中帶著疑惑眉頭略蹙:“老爺?”
薛棋抬手為薛王氏將其發間珠釵往緊插了些,同時開腔低沉言語:“賢君,那個丫鬟你且不必多管,這次的事情,全由我來辦就好。你隻小心看顧著寶釵,過兩日蟠哥兒也快歸家,還需要你多操心。”同時,又將帶掛在薛王氏耳墜一縷發挽人耳後。
哪怕是多年夫妻,但也僅是相敬如賓,薛王氏忽的見薛棋來這一下,倒是架不住的麵上泛紅。幸好,散步時並未多帶人,隻留下的雪吟與岩墨,皆是有眼力見性子沉穩的,已經早早的撤出好幾步且低頭不看。
恍惚過,薛王氏隻規矩應答:“老爺,放心吧。”頓了頓又囑咐起,“那丫鬟已經被鎖在柴房有三天了,日日皆是一餐,也不怕她跑的。”
薛棋並未在意薛王氏的不對勁,隻是點了點頭,悶‘嗯’了聲,隨即便喊上了隨從岩墨,轉身離去。
丫鬟雪吟這才碎步規矩立在薛王氏身後,輕聲喚回薛王氏:“奶奶,剛剛薛管家說,二奶奶來了,現在正在偏廳。”
“她?”薛王氏聞言麵上微愣,隨後麵上不顯露回神,點了點頭,“知道了。”便邁步攜著雪吟往後院偏廳去。
再說薛棋這邊,壓著火氣便帶著岩墨往書房走,等到了門口,也隻讓人守著。邁步坐在椅上,從筆架上挑出一支順手慣用的羊毫筆,隻見抬手使力落筆匆匆,看不出往日和善。
待畢,薛棋放下毛筆再拿起信端詳確認一番,等墨跡幹透,這才規整折疊起,又拉開抽屜隨手找本小冊,將信夾疊暗層。
然而,正欲喚門外岩墨,卻又忽的將冊子甩手扔在桌上。同時,薛棋也是渾身泄了氣的整個人癱在椅上。隻是垂目,看著桌上的冊子久久不能回神。
約半盞茶功夫後,薛棋這才情緒和緩,之前的怒火皆已煙消雲散般。
再次伸手拉開身側抽屜,從中取出一個帶鎖木匣,亦不知是從哪裏拿出把鑰匙來,‘哢噠’聲,木匣已打開,薛棋伸手將桌上之前寫好的冊子扔進木匣中,再次帶上了鎖,也把木匣放回了原位。
薛棋這才出聲傳喚起門外的岩墨。
在門外的岩墨已是聽了許久,但依舊是低眉順眼的樣子。外人皆說薛家家主和善,但是卻也不想想,如果是真和善又怎麼會成為薛家家主,成為整個家族鼇頭掌舵。
隻這其中,卻也是有些水深的。
岩墨進了書房,且知道自家主子心情不好,隻低頭規矩行禮:“老爺。”
薛棋也沒有多言,便讓人起身。岩墨極有眼色的上前為薛棋倒茶,端在人麵前躬身,薛棋接過拿起茶杯抿呷幾口,這才悠悠出聲:“岩墨,讓管家帶著人去偏房等我。”
岩墨應聲,不敢觸及此刻薛棋黴頭。
薛棋隻看著岩墨行禮退下。屋外的餘光已經沒有力氣往屋內攀爬,書房門再次被關上,一時間屋中也沒了光點,薛棋將茶杯擱置在桌上發出聲響摩擦。
既然放著榮華富貴的日子不想過,做出見不得人的勾當,那就去吃適合自己的牢飯才是香甜。
果真,豬狗食不得細糠。
薛棋麵上帶著幾分不在意的嘲弄笑容,遂手扶著椅兩邊起身站定,便邁步往書房外走去。
落日餘暉灑落身上,不覺帶著幾分暖意,讓薛棋麵上的笑容帶著隱約的幾分真切,隻是,身後的卻是陰影,亦不知待日落西山,又是何等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