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斯爾姆德宮中，談完了國政大事，皇帝葉綸眉宇間露出疲倦之色。葉珩鴻收起星屏，打算告退讓父皇好好休息。
葉綸卻道：“不忙，珩鴻再留片刻。”
葉珩鴻一向敬愛父皇，聞言再次坐定，靜候吩咐的姿態。
葉綸看著自己這個最得意的兒子，龍章鳳姿，貴不可言，又是嫡長子，真真是一點錯處都挑不出來，他十分滿意這個繼承人，所以有些事也就放手讓人去做：“珀可侯爵的事你準備得怎麼樣了?”葉珩鴻既然在他這個父皇麵前報備過這事，自然沒有輕輕放過的道理，珀可侯爵失位奪權都是好的。
葉珩鴻也不避諱，語調平靜道：“稟父皇，珀可侯爵侵地吞財，結黨營私，不敬君威種種數十條罪狀明白清晰，年後將有戶部尚書金堅輝和工部侍郎罕布利歐等人聯名上奏。”
珀可侯爵府這些年囂張跋扈、橫行私斂，細細追究罪行大概對得上，罪名早有妙手能吏彙總集成。這都不要緊，最重要的是，葉珩鴻朝中有人，耳目喉舌一樣不缺，弄垮一個珀可侯府甚至壓根不需要出麵。
“這很好，”葉綸目露讚許之色，對葉珩鴻的做法他是同意的，隻是還有一件事他還要確定一下，“費了一番周折，還隻是為了出一口被算計的惡氣嗎？”葉綸想看看，葉珩鴻有多長遠的目光，被情愛之事迷住了幾分眼睛。
葉珩鴻鳳眸微閃，唇邊勾起一抹笑意：“打過蒙納索勒帝國後，外患暫且不必考慮，內部也該整頓整頓。貴族們有些腦滿腸肥的，得敲打敲打。”珀可侯爵不過是首當其衝。
克萊司帝國建立之初，星夜大帝為嘉獎有功之臣分封貴族，由此逐漸形成貴族和官僚兩線並行的體製，當時自有裨益，可如今多有掣肘之處，該好好修剪修剪，讓帝國走上正確的發展道路。
葉綸點點頭：“父皇信你有分寸。但還是提醒你一句，珀可侯府是你舅家，原不必這麼快動的，但既然失了進退，提前處置也沒什麼。隻是，私情究竟在你心中有幾分，自己要有數。”
言外之意其實是在說謝野雲在葉珩鴻心中的分量。
葉珩鴻會意，低頭道：“兒臣明白。”
“皇家的私情與公義，從來分不開。”葉綸點到為止，坐了這許久，麵色不太好，喚桑凱進來：“送太子出去。”
葉珩鴻依言退下，行走間品了品這番話。
世上階層分明，上位者掌握大部分的資源，尊貴強大無匹，個人喜惡也能成為規則綱常。基於此，父皇對他會如此喜愛謝野雲還是有些驚訝的。不過，父皇鍾愛他，也隻是提醒他小心些，沒有任何插手阻止的意思。
此刻，葉珩鴻摸了摸好像有點驚奇的謝野雲的後背，笑道：“怎麼好像第一次聽說似的?”
謝野雲溫馴地順著他的力道重新回到他懷裏：“可皇後娘娘……”不是出事了嗎？帛承允也放出來了，不得連帶寬恕珀可侯府啊?
葉珩鴻懂謝野雲的未盡之意：“母後是母後，他們是他們，沒有混為一談的道理。”親疏有別，外家終究也隻是外家而已。
謝野雲乍聞喜訊的明亮眸子默然黯了下去，他該為珀可侯府要被問罪高興的，可他同時更清楚了母子親緣的不可撼動。
可以想見，縱然沒了珀可侯爵，帛淩蕙的地位仍然穩如泰山，乃至陛下百年後，葉珩鴻登基為帝，她還會被尊為皇太後，也許沒有呼風喚雨的權力，但一生尊榮安養總是不會缺的。
謝野雲很想告訴自己應該知足，可想一想仇人雖然得到一定懲罰，結果還是優容無比，心中的火焰就要焚盡他的全身，又好像有千萬隻蟻蟲啃噬。
他的身體顫抖逃不過葉珩鴻的眼睛：“怎麼突然抖起來，哪不舒服嗎？”
謝野雲慌忙托辭道：“沒有，”又攀上葉珩鴻的肩頭，“野雲想殿下了，還有幾日罷朝啊?”
見人撒嬌詢問，葉珩鴻寵溺一笑：“三日後。到時好好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