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野雲沒帶人,和卡爾維斯兩人去往宣若宮。二人手上沒有星梭,步行時碰見巡邏的侍衛,他們就用星腦刷權限通過。
皇宮中步步鋪金,繁茂的花木掩映著層層宮台樓宇,謝野雲悠悠道:“這路你還是挺熟的嘛。”
卡爾維斯沒什麼反應:“往年逢年過節,會去宣若宮坐坐。”
再不親近,在維蒙特娜還是明貴妃時,麵子情還是有的,不過現在她已是庶人之身,以後這條路卡爾維斯就不認得了。
謝野雲閑談道:“明貴妃可曾有過盛寵之時?”膝下有兩個皇子,位分頗高,想來應該和陛下有過一段好時光才對。
卡爾維斯思索片刻:“很平淡的一個有身份的,沒惹陛下厭惡的宮妃,運氣不錯,在正常的召幸中懷孕生子。曆經數年熬夠了資曆,坐到了貴妃位。”
原來沒有,謝野雲麵色平靜,不免自嘲自己真是擁有豐富的想象力。
二人走得低調,來至宣若宮門前時沒驚動什麼人。
卡爾維斯和謝野雲遠遠看到宮門口的情況,對視一眼,皺起眉頭:站著的侍衛足足多了一倍,看著服色像兩撥人。
明貴妃維蒙特娜這種被奪位封宮的人,當然有侍衛把守著不許出去,相應地,也不允許人探視。現在,明顯有貴人在宣若宮中。
兩人立刻往拐角處一避,所幸沒有人發現。
謝野雲低聲道:“你能看出是誰的手下嗎?”他從來看不懂那些條條框框的衣服區別。
卡爾維斯探出頭去一看:“看服色是鳳儀宮的人。”
皇後來嘲諷奚落手下敗將,不是什麼新鮮事。深宮中花開花落,自古都是如此。
眾人看不上的人,悄無聲息地死在角落裏。而曾經有些體麵的人一朝高樓傾覆,就會引來落井下石。說起來,還得你以前有一些值得人注意的可取之處,才能讓人有興趣來踩一腳。
維蒙特娜出身琳賽公府,認真算起來,比帛淩蕙的侯府還高了一籌,恩寵也有些,在葉珩鴻還沒顯露天賦時,膝下的三皇子和七皇子是有力的倚靠,兩人的恩怨早就解不開了。
謝野雲皺起眉頭,沉默了。
卡爾維斯也清楚宣若宮中正在發生什麼,長歎一聲,沒有進去的意思,轉頭打算勸謝野雲離開。
謝野雲比卡爾維斯稍矮些,所以他低著頭時卡爾維斯看不清他的表情。
謝野雲抬起頭望向浮紫的天空,卡爾維斯才驚訝地發現,他漂亮的眼裏泛著一點微末的淚光。
卡爾維斯幾乎以為自己看錯了。謝野雲沒在他麵前哭過,這些年都沒有,足以證明謝野雲不是一個心力軟弱的人。何況有什麼值得哭呢?謝野雲不過和明貴妃淺淺地合作了一次,最後還鬧得不愉快。
謝野雲察覺到卡爾維斯詫異的目光,向他笑笑,眼裏的那點淚光數息間隱沒,語氣平穩:“走吧。”
卡爾維斯滿心疑惑地點點頭,兩人預備悄悄離開。
忽然間,宣若宮緊閉的宮門打開,是皇後帛淩蕙誌得意滿地扶著人出來了。
帛淩蕙剛折辱教訓了一番多年的對頭,心情極好,向身邊的帛承允道:“今日真是舒心,那婢妾可算是永無翻身之日了。”
帛承允剛從宮獄裏放出來,忙奉承道:“意圖謀害姑母,必要讓她知道厲害。看誰還不知道,這後宮是您的天下。”
帛淩蕙捂唇一笑:“正是。承允,本宮記著你的事呢,過兩天就和珩鴻提起。”剛被葉珩鴻從火場中救出,她難得打算用點懷柔政策。而且她也自信,覺得隻要給個笑臉,說上幾句軟話,就沒有辦不成的事,之前隻是她不想這麼做而已。
謝野雲早知道葉珩鴻授意放了帛承允。帛淩蕙險些葬身火海,之前下藥的事當然翻篇了。至於他,葉珩鴻以為他的行為目標並不是帛淩蕙,也就不覺得他會對此事做出什麼反應。
知道是一回事,親眼目睹又是另一回事。看著眼前這對有說有笑的姑侄,謝野雲垂在身側的雙手握拳握得發白,真切地感受到敵人立於不敗之地時,這滋味多麼難忍。
可悲的是,他敵視的這些人,之所以安享富貴尊榮,是因為他的愛人。
他的愛人,是他的敵人最大的依仗。
謝野雲怒憤得全身顫抖,死死地咬住下唇,試圖控製呼吸來平複心態,呼吸卻變得越來越沉重。一個可怕的念頭如潮水般襲來,攫取了他全部的心神:殺了她,殺了她!眼前一片迷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