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鳴城這些天的日子很不好過,原本對他們母子倆不聞不問的債主突然間陸續找上門來,今天一大早,就來了個盛氣淩人的阿姨,剛開始還客客氣氣,詢問母子倆的日子過得怎麼樣。

鹿母小心地陪著笑,說還過得去。

“既然還過得去, 那欠我們家老劉的八十萬什麼時候還?”

鹿鳴城想說話,被鹿母攔住了,訕笑道:“好姐姐,你也知道,我這常年吃著藥,實在拿不出錢來,城城還在念書,你再等兩年……”

“等?還等兩年?就算等他畢了業,能賺幾個錢?”那女人上下打量鹿鳴城,“長這麼好看,不出去賣真是白瞎了。”

看著母子倆瞬間黑臉,那女人刻薄不減:“呦,我開個玩笑而已,一句玩笑都開不起啦?那賣房子中心了吧,這房子舊是舊了點,五六十萬總值的。”

這套兩居室的老房子是鹿鳴城母子唯一財產,還是鹿鳴城的爺爺留下的,因為在鹿鳴城名下,當初才沒有被拍賣。

鹿鳴城臉色難看:“房子賣了,我們住哪兒?”

“住哪兒?不會租房子住?小城啊,不是我說你,你早就不是少爺了,這麼嬌生慣養的可不行。瞧這長得,細皮嫩肉的模樣,哪是吃過苦的,指不定你們母子倆藏著多少錢,暗地裏吃香喝辣的……”

鹿鳴城臉色難看,想反駁卻被鹿母死死扯住衣角,任由那女人說得再難聽,都小心地陪著笑臉。

過了許久,那女人的老公跑來唱紅臉,意有所指地罵著自己的老婆:“你這女人就是頭發長見識短,人家孤兒寡母的哪有錢,有錢能不還給咱們嗎?你以為都跟你似的,這……”

“我?我怎麼了?你以為我想來討債,你看看你那生意,都虧成什麼樣子了!再這麼下去,家裏都揭不開鍋了!”

那夫妻倆吵了一會兒,女人負氣走了。

老劉笑得假模假樣:“嫂子,真是對不起了,我家婆娘就是嘴巴不饒人。這兩年確實生意難做,我這一連虧了好幾筆買賣,她這才著急上火,您擔待著點。”

“沒事沒事,都是我們不好。城城,過來叫人,這是你劉叔。”

鹿鳴城不情不願,但仍然保持著基本禮貌:“劉叔。”

“呦,都長這麼大了啊!”

掛著假笑地虛偽寒暄、綿裏藏針地示弱、話裏有話的暗示……

鹿鳴城厭倦透了。

劉叔的老婆,不是這些天來第一個上門討債的,更難聽的話,他也聽過許多。

送走了劉叔,鹿母長歎一口氣,安慰地摸了摸鹿鳴城的胳膊:“你別往心裏去,好好念書才是正經。今天不是還要去做家教嗎?快去吧,遲到了不好。”

鹿鳴城垂著眼,一言不發地收拾東西出門。

出了小區大門,再穿過一條小巷才能到公交站台,鹿鳴城在街角轉彎,一束鮮豔荼蘼的紅玫瑰毫無預兆地出現在眼前,玫瑰花特有的馨香直往鼻腔中鑽。

譚秋從花束後探出頭來:“好巧哦~”

鹿鳴城繞開她繼續往前走,譚秋“哎呦”一聲,讓鹿鳴城下意識地回頭看她。

隻見她一副弱不禁風、渾身沒骨頭似的靠在牆上:“這花好重哦,可不可以幫人家拿一下下啦~”

鹿鳴城的臉色變了變,嘴角緊抿。

譚秋走近,眼睛直愣愣地看著他:“你該不會,以為花是送給你的吧?真沒看出來,你這麼自作多情的呀。”

她說完就把花強塞進了他的懷裏:“哎呦呦,這小臉臭的。”

鹿鳴城抱著花,臉色越發難看,想塞回給譚秋,卻被譚秋躲開了。

譚秋伸手輕輕拍了拍他陰沉的小臉蛋:“好啦,我逗你玩呢,就是送給你的。”

鹿鳴城憤恨地揮開她的手,拿著花往前走了幾步,將那束玫瑰扔進了散發著惡臭的垃圾堆:“既然是送給我的,那就是隨我處置。”

譚秋愣了愣,泫然欲泣地低下頭,低聲道:“這是我……第一次送人玫瑰花……”

那嬌嫩的花瓣沾染著酸腐的髒汙,刺眼又震撼,鹿鳴城有些不忍心,撇開眼,不看那花也不看她。

“對不起,我……我心情不好,你別難過。我……我們不是一路人,以後還是別見麵了。”他說完便快步轉身離開。

譚秋抬起頭,輕笑一聲,看著他疾步匆匆的背影,低語道:“小正經,假清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