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從哪來,不知道是什麼,我好像突然誕生在世界上。平躺著,感受著生命。
睜開雙眼,我摸了摸自己的眼眶,沒有觸碰到眼珠,好像眼珠是不能碰的東西。“這裏麵有眼睛?眼睛是什麼?”“眼睛是能讓我看見東西的存在。”似乎自然而然地,我明白了我身上“器官”的用處。
我半坐起身,環顧四周,此時我正躺在一片草地上。極具壓迫感的黑色破洞佇立在我麵前不遠處想吞噬我,草地用張牙舞爪的綠恐嚇我快點起身。身下是一攤黑乎乎的東西。
我想起來,自己好像是死了。
我想麵前高大的黑洞應該是一棟寫字樓,周圍也都有坑坑窪窪的黑色裂縫,突兀地像沒來得及打上補丁的遊戲世界,沒有光線能透過它們。
我是怎麼死的?不記得。
周圍有什麼在來來往往,支離破碎看不清楚。但大體都相似。我想應該都是和我一樣的東西。在柏油路上走走停停,進入路邊的黑色裂縫然後消失不見。
我從哪裏來?不記得。
那些從裂縫出來的東西,總會變得更破碎一點,但他們無動於衷。但更破碎的東西總是更,更什麼?行動得更迅速,更像個東西一點。
我應該去做什麼?不知道。
我看見有一個東西站在路中央,他哪裏也沒去。我站起身,拍拍褲腿,決定去問問。從草地上行走,我聽見了沙沙聲。那是草在風中飄舞地轉。在大路上走,我聽見隆隆聲。那是雷在雲海中翻湧。大部分的東西都在逃竄,隻有少數無動於衷,然後突然消失。消失的地方,也出現了裂縫。而路中央的那個他,仍然一動不動。
我應該去嗎?去,一定要去。
已經開始淅淅瀝瀝地下起小雨,路上的東西漸漸稀少,躲進了路兩邊的裂縫消失不見。雨落下滴在我的身上,卻沒有任何感覺,雨是黑色的。裂縫好像變少了,變小了。我卻不在乎,衝向路中央的他。
他是完整的?為什麼?
隨著距離的縮減,我漸漸停下腳步。我們相距五米,他轉過身看向我。我看不清他的麵容,被大雨衝洗得模糊了,好像紙人上畫的五官,褪了色。但是我不知道什麼是情感,我本能地向前走。大概是看錯了,這是一張類似於麵具的臉,正常,俊秀,熟悉。但不是我熟悉,仿若初生的我一定沒有見過他。至少“我”沒有見過。
他隻是沉默地看著我,蒼白地看著我。雲越遮越厚,周圍越來越暗。裂縫好像在融合,有生命地律動著,在欣喜,在狂歡。我第一次感受到了“感情”的存在。
我該怎麼做?抓住他。
我猛的向前,他的身影卻慢慢淡化,像要溶於黑暗。耳畔隻剩下雨聲。他說:“有的夢變成一朵朵雲。有的雲變成了夢。水在水裏融化,但水沒消失。我很喜歡這三句話。”
他在說什麼?不知道,聽不懂。
我張開嘴想問什麼,卻咳嗽不止。“尋找這世界的秘密,但是不要被裂縫吞噬。否則你將會不斷輪回,在生和死之間輪回。”他的臉漸漸模糊,我也漸漸模糊。一滴墨汁潤開了新的世界。這是多麼偉大的一滴墨汁,偉大到遮蓋所有生命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