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427從廢墟中爬出,這裏不久前曾經曆了一場大戰。

機械芯片受損,伽-427的記憶正在消散。

“打碎……撕爛我……灼……”

不知名的詞彙在伽-427的腦中浮現,它的頭部受到了嚴重的損傷,半邊腦子被砸得稀碎,密密麻麻的線路冒著些電路火花,赤裸裸地暴露在外。

它需要能源修複。

伽-427盲目地行走在廢墟中,視覺功能受損,它什麼也看不見,隻能依著那顆偷來的,還在跳動著的人心對能源的渴望,來辨別方向。

樂土已破,這裏再也不是它的據點了。

它不覺得惋惜,它是機械。

恍然間,它覺得有人在擁抱它,那感覺很溫暖,也很熟悉,這顆心喜歡這種感覺,它停下腳步,伸出那隻還算完好的手臂,它觸碰到了。

一個熟悉的人。

*

阿清是從一座廢舊的倉庫中醒來的,但她什麼都不記得了,腦子裏隻有四個字:“到基地去。”

“ID卡。”

阿清注視著冷漠發話的男人,她沒有這種東西。

沉默之餘,一雙拿著ID卡的手出現在她麵前,“我們是一起的,她的ID卡在逃亡中丟了,她不是本地人,進城後我會為她補辦的。通融一下嘛大叔——”

阿清抬眼望去,說話的人是一個穿著紅色連衣裙的女孩子,男人看了她一眼,不作理會。

這是默許的意思。盡管不合規定。

女孩兒見狀,一把拉過阿清進了城。

阿清被她帶進了居民區。

紅色的女孩話很多。

“你叫什麼呀?是來找親人的嗎?”

“我是杜然。”

“你之前在哪裏生活?”

……

阿清被這家夥自說自話搞得有些懵,一時不知道該回答什麼。她也沒必要回答,她不記得了。

“我……不記得了。”

杜然倒是不驚訝,她說:“正常正常,我哥說過,這是應激行為,我見過好多失憶的人。”

阿清更懵了:“應激行為?”

杜然說:“對啊,現在哪兒都不太平,忘了也好。”

雖然還是不明白杜然的話,但阿清不打算深究了,她一路沉默,聽著杜然嘰嘰喳喳,偶爾杜然還會同路上的人寒暄幾句,但那些人對杜然的態度基本上都和基地門口的那個男人一樣。

阿清看著她熟輕熟路的樣子,忍不住問她:“你和他們很熟嗎?”

杜然攤手:“當然熟啦,我從小就在這裏。”

但杜然又說:“可能現在不熟了,我隻是習慣了跟他們打招呼。”

這又是什麼解釋方式?阿清表示非常不理解。

杜然看著她:“你聽說過‘伽誅’嗎?或者說,你還記得‘伽誅’嗎?”

阿清搖頭。

“又得從很遠的地方說起了……”

中紀53年,人類發現了一種超新能源,隔年,人類研究出了它的全部功能,那時候,還不是人與非人對立的時代,是人與人對立。

這種超新能源領先性是用世紀來計量,但它分布不均,人類各分支文明為了發展,相繼發動能源爭奪戰,在人類爭得你死我活的時候,一種非人文明誕生了,他們是超新能源的真正擁有者,隻有他們才能讓這種能源發揮出最大價值。

中紀56年,世界上誕生了第一個由超新能源運行的機器人——伽-37,人類的噩夢也是從這一年開始的。伽-37是一台擁有自身意識的機器,它甚至擁有人類的軀體,它憑空收集了世界上的大部分超新能源,儲存在它建立的摩天大廈中,利用這些能源,它仿造出一大批跟它一樣的機器人,並對妨礙它們收集能源的人類展開了瘋狂進攻。

同年,人類展開了“伽誅”計劃。人類進行基因篩選,具備優等基因的群體接受能源改造,這批開創伽誅的人確信,人類的潛能勝過機器,機器能做到的,人一定能做到,更何況,“伽-37”也是人造出來的。

可惜,至今,能源全部改造的成功率為0,大多都是改造了條胳膊腿兒的,有的記憶好些,有的視力聽力得到增強。

能源改造對人體有害,致死率為60%,改造過程痛苦萬分,所以,人類很敬重這些誌願者,群體自發地形成了誌願者優先的意識。

但,這世界的溫情總是不夠長久,不少的改造歸來的誌願者認為自己高人一等,畢竟,他們比正常人類更強,這種自發意識逐漸演化成階級意識,再後來,人們還是會讓誌願者優先,隻是態度,從情願變成了不情願。

“你是誌願者?”阿清問她。

杜然說:“與其說是誌願者,不如說是實驗體。”

她忽然又補充:“除了最初的那一批誌願者,剩下的幾乎全是走投無路的人。”

沒多少人願意接受改造,他們無法接受60%的致死率,比起這些,他們更願意接受伽-37的那封議和書,但人類要發展,我們不允許異類獨占優勢能源。第一批誌願者出來以後,他們看到了利益,那些苦苦掙紮的人也想要這種優先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