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無盡的黑暗,伴隨著不斷下墜的失重感,池願掙紮著想睜開眼,意識卻似乎又被什麼怪物拽入無盡深淵。腦海中萬人的怒罵聲越來越大,隨之而來的是一片劍光。有怪物在追逐她,瘋狂地撕咬她的肉體,撕碎她的靈魂,零碎地她輕輕地落在地上,碾作塵土,嘈雜混亂聲也安靜下來,慢慢地隻聽見腳步聲由遠及近,逐漸清晰,最後落在她身邊……
沉重酸澀的眼皮在這一刻終於微微睜開,這是一間簡陋的屋舍,屋外茂林修竹,寂靜清幽,不時傳來一兩聲鳥鳴。池願這才發現,她躺在床上,而一位少女正背對著她坐在床邊。
“穀主也真是的,非要派我來幹這勞什子照顧人的活,這都三天了也不見醒,”少女一邊抱怨,一邊放下手中的食盒,“不過……既然你吃不了,那我就替你吃了吧。”
正當少女即將打開食盒的時候,池願沒忍住咳嗽了起來,嚇得少女差點把食盒摔在地上。
“呀,你醒啦,怎麼不說一聲,”少女趕緊轉過身來麵對她,雙手乖巧地放在膝上,“我叫溫以懷,你昏迷三天了,現在感覺好點了嗎?”
池願沒說話。
……
“怎麼不說話,你叫什麼名字?”溫以懷又問。
仍是不語。
正當溫以懷的尷尬即將達到頂峰時,池願出聲了:“和我一起的那名女子呢?”
“哦,你說她呀,她在把你送過來之後就走了,穀主看她傷的挺重的就勸她也留下養傷,那晚雨勢很大,可她堅持要走,我們也攔不住。”
……
又是一陣沉默。
“我有點困倦,先睡下了,”池願平躺著不動。
溫以懷沒走,站著盯了她一會,見她睜著眼睛望著天花板發愣,打趣道:“哪有人睜著眼睛睡覺的。”
她不語,淚卻從眼角順著麵頰流了下來。
“啊,你怎麼哭了,”溫以懷頓時有些慌了神,猶豫著伸過手想替她擦拭眼淚又覺不妥而縮回手。
她隻是快速眨動著那雙含淚的眼,想盡快阻止這場狼狽的哭泣,“我沒事,你先回去吧……”淚反而不受控製越來越多,怕浸濕枕頭,池願終於忍不住抬手擦拭,“我想自己一個人待一會,可以麼?”那雙眼轉過來,對著溫以懷,似在乞求。
“好吧,有需要叫我,我就在鄰屋,”她還是拗不過池願,臨走前叮囑了一句,“食物在桌上,趁熱吃。”
池願在床上放空了一會兒,試圖撐起身子坐起來,卻又跌落下去。
好疼……
她的右臂毫無知覺。
“我的手……”
這一眼,她看到右臂已斷,如今已是假肢。
她成了一個廢人……
五雷轟頂間,她無意瞥見了床邊桌上的食盒,發瘋了一般爬過去。
從床上摔了下來,跌落在地上,發出“咚——”的一聲!
嘶——好疼!
她一看,左臂原來也受了重傷,纏著厚厚的紗布。
四肢百骸都開始微微顫抖起來,眼中浸滿淚水,潔白的紗布又被鮮血染紅。
“嘀嗒——”
“嘀嗒——”
地上的水痕越來越多,透明的水漬與鮮紅的水漬混雜在一起,滴落在床邊,滴落在冰冷的地麵上。
指尖即將觸碰到食盒的那一瞬間,門被破開了,好像有人喊叫著什麼衝了進來,但她已經聽不清了。
她又陷入了昏迷。
這一次,她做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