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淒風冷雨(1 / 2)

待到屋裏終於安靜,璋修深深的呼了口氣,他鎖了門窗,將一身髒衣服換下來,那一雙腿明明完好無損,此事,百姓無人知曉,阿雲知道他不會死,卻不知道他的身體會自己複原。所有人都以為他尋得合適的義肢,所有褚悲百姓都記得他舍己為天下的祈雨之舉,若知道他的身體無論受什麼樣的傷都能自己複原,受其恩惠之人大概認為這是應該的吧。若此人神奇到不受一點傷害,神奇到無所不能,眾人會把他趕到最危險的地方,讓他理所當然的為他們遮擋一切危險。

長複城中,滿目冷清,燈火依舊繁盛,如從前人來人往時一樣。隻是滿城都被罩上一層水銀,連同街上未來得及反應的人。當年,阿雲為了封鎖璋禮昏睡不醒的消息,情急之下將長複城的秘密機關啟動,地上靜悄悄的流出水銀,將所有人和物包裹,一切好像暫停了…時間長了,那些水銀從被包裹的東西上流下來,彙在人腳下,成一腳深的“銀河”,這裏的一切都還好好的,隻是暫停下來,暫停了好,等到璋禮醒來,再啟動不就行了?在他眼裏,依舊滿目盛世。好像滿街滿巷都流淌著銀河,銀河每年都會漲高一些。

阿雲孤身一人來到王宮,上醫大殿外,紅蓮扶著石嶂嘔吐不止,他渾身髒髒的,頭發也被藥汁粘成一團。這是阿雲親自找回來的神醫,竟被如此對待,她怒而闖入殿中憤怒對那些醫者吼道:“誰欺負他了!”

眾人見阿雲,知曉這位是長公主,但他們連眼皮不願意抬,在那裏裝腔作勢的看醫書。在他們心裏,璋修不過一個外人就已獨攬褚悲大權,而長公主就算是褚悲王族正統,還不是聽璋修的?她已然成了一個下人,他們何必看一個下人的臉色。

紅蓮抬頭看到站在大殿裏那個女孩,她就是把他從月肖拖出來的那個人,毀了他的針卷與故鄉之物的人。

他強提起精神,走進大殿停在阿雲身邊:“你來這幹什麼?”

阿雲沒有理會他,繼續嗬斥眾人:“他是天人所指的神醫,你們在什麼!得罪了天人,你們都得死!”

其中有個身材肥碩像個梭子一樣的男人冷冷一笑說道:“天人?天人都讓你把家國賣給外人了!”他話一出,眾人哄笑。

紅蓮聽著,心裏很不是滋味,若非無可奈何,誰舍家國?他轉頭看了阿雲一眼,她早已憤怒,目露瘋狂,她右臂向前一伸,一把燃燒著熊熊烈火的劍出現在她手上,眾人開始慌亂,紛紛退後求饒……

可阿雲已經不打算饒過他們了,她一個掠影衝到他們麵前,火光一晃,點燃了所有人的衣裳,還將手中火劍丟出化成一根火繩,將那一群以者都捆在一起,不管他們之中有沒有好人,阿雲都一把過燒了,瘋狂之時,她有幾分她母親的樣子。

“他們是醫者,你把他們燒了還怎麼治王上的病?”紅蓮嚐試著阻攔她,她卻回頭抬眼冷冷的看著他,像個索命的怨魂:“你不是神醫嗎?我費了那麼大力氣把你找回來,有你就足夠了啊。我給你三天時間,把我兄長喚醒。否則,你會和那堆木炭一樣。”她冷了紅蓮一眼,便輕功飛走了,隻要兄長醒了,她就是從前的璋雲。在璋修身邊的日子,她一刻也不想多待了。

月環山,星空下,高低起伏的山脈圍成一個靛色山環,環裏有黑色的沙漠,零星點綴著一團一團的黑色荒草,黑色沙漠裏有琉璃色的水灘。環內山腳下,有一座石屋,石屋外有座平整的石台,石台上,有個身著淡紫衣裳的男人坐著,他兩腿懸空,身姿做的端正,銀灰色的頭發整齊的垂在背後,他左側額角處貼有三顆黑紫色的鱗釘,他一點痛苦的神色都沒有,灰色的眉毛,在雪白透光的皮膚上十分顯眼。他的耳朵窄而長,厚厚的耳垂像墜子一樣。他的雙目如泛起小小漣漪的黑色湖泊,睫毛像是蘆葦隨著風的方向期待著什麼。慢慢的,他如飲血的唇微微上揚,眼裏也有了光,他視線裏,有一抹黛色乘風而來。

璋修飄然落在他身邊,他輕功確實了得,落下時像嬰兒的呼吸一樣輕。

璋修在他身邊坐好,紫衣男人迫不及待的將兩手攤放在他麵前,天真的看著他,璋修一如往日,將袖中藏好的八寶團子小心翼翼的拿出來,整整兩個,放在他一手一個。

他不顧形象開心的吃起來,好像他沒有尊嚴似的,糖汁流在手上他就舔幹淨,米粒粘在臉上他就用袖子抹掉,璋修交給他的手帕他還放在腰間,嶄新的,用都沒用過。待他吃完,璋修就帶著他去水灘邊洗手,洗臉,還幫他洗了頭發。

他則習慣了璋修對他的好,而且隻信任他,他每天要做的事就是坐在石台上,等璋修來看他。他滿目天真與空洞,生得一張絕世容顏,任憑那天上神地上仙都要遜色幾分,可是他卻沒有什麼智慧,甚至連話都不會說,但他對璋修有恩。在璋修剛被雷機山道人帶回雷機山的時候,他們知曉了璋修不會死,受傷會自愈的能耐後,便肆無忌憚的拿他來試藥,試煉功法之威力,更為了滿足好奇心將他丟下油鍋,火灶,水井,深淵,用繩子勒住他的脖子看他掙紮的樣子,用刀子刺他的血肉看他驚恐的求饒……更有甚者,一時心情沮喪,便拿他當個沙包,肆無忌憚的打,打到消氣為止。這樣做的人上至雷機山門主,下至雷機山上學童,他們都知道,璋修怎麼打都打不死,怎麼打都不會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