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急”，然秦肅並沒有立即查看那些脈案，反而沉穩地擺了擺手，讓藥使將紙張放下。接著目光在場中巡視了一圈，見其他考生已經完成了最後的接診任務，此刻正昂然而立，麵上神情各異。
唯獨莫如嫣，獨坐考場一隅，她的眉宇間愁緒見長，纖纖玉手緊扣在他人手腕，正細細琢磨著指尖之下那脈搏的跳動。
終於她朱唇輕啟，詢問著病患的症狀，手中的毛筆在紙上輕輕滑過，點墨成字，一切循序漸行，未曾因落後於他人而急躁不耐。
這一幕，自然也被高台之上的秦肅看在眼裏，見他點了點頭，輕輕地捋了捋胡須，眸中流露出幾分欣賞之色。
半晌過後，莫如嫣休筆，起身提交脈案，接著退至一側，靜候佳音。
“抱歉莫女醫，您紙上所述與案卷上有些許出入，這診金…諒奴婢無法為您奉上”。
一個清脆的聲音打破了這份寧靜，讓莫如嫣的心猛地一沉。她抬頭，隻見方才那受診的宮女正立於眼前，臉上帶著一絲歉意和無奈。
莫如嫣心中湧起一股不安，然而，她並未因此慌亂，反而深吸一口氣，鎮定地開口：“這樣，那便勞煩姑娘代為傳話，不知可否借那案卷一閱？好讓如嫣明了其中錯處！”
宮女微微側目，用眼角瞥了一眼身旁的醫官趙侍，見其目光投向了別處，顯然對此事並未放在心上，更無半點回應之意，於是為難地開口道：“這…這不合規矩”。
“無妨”，莫如嫣作勢轉身，又忍不住地問道：“姑娘此症，可已用藥許久，卻未見明顯改善？”
宮女聽到這句話，臉上閃過一絲驚愕，然後微微點頭，答道：“正是如此，奴婢這病已纏綿多時，各種湯藥皆已試過，卻始終不見好轉！”
“如嫣今日表現欠佳，怕難以留為太醫院所用，若姑娘信得過，不妨攜我方才所出那張藥方，先煎服幾日看看，許能對你的病情有所幫助”。
“這…”，宮女有些猶豫。
趙侍卻在一旁聽不下去，厲聲喝道：“你一介宮外草醫，脈案既已出錯，便該知錯而退，怎得還敢在此大放厥詞，誤導宮人！若是因此出了人命，你且能擔起此責？”
“大人此言差矣”，莫如嫣不卑不亢地回應著：“醫者父母心，如嫣雖學藝不精，卻從未敢有半分懈怠。今日之錯，如嫣自當承擔，但若能助這位姑娘一臂之力，也算是如嫣此行未負初心”。
趙侍冷笑一聲，“初心？你這等野路子醫女，有何初心可談？”
“大人，太醫院乃宮廷聖地，亦是我輩醫者攀爬之高峰，如嫣斷不敢於此口出狂言，那樣豈不有辱我師門之教誨！”
這番話語，倒讓身披官服的趙侍失了顏麵，自知方才於人前那般口出不遜，實有不妥之處，一時竟被堵得啞口無言，毫無招架之力，“你…哼！”
秦肅見狀，沉聲對身側之人命道：“把那份脈案與案卷拿來於我瞧瞧”，他的聲音不高，卻充滿了威嚴。
“是”，藥使匆匆走到莫如嫣身旁，將宮女手中的脈案接過，恭敬地呈上。
秦肅仔細審閱一番，眉距鼓起，顯然很不滿意，“這宮女之案卷，究竟是何人所出？”
左鳳雲正準備開口回答，卻被封奕秋搶先一步，“回大人，這案卷乃是由一處六品吏目趙侍所出，正是場下那位”。
說來，封奕秋故意揚手一指，動作幅度不小，引得在場眾人側目。
“嗯”，秦肅稍事沉默，仿佛在整理著思緒，而後緩緩開口：“這案卷與考生所述相差微異，而醫效卻大相徑庭。先前，我太醫院眾多醫官在此等問題上也栽過跟頭。今日本官便借此良機，為各位詳解一二，來人”。
“在，院判大人請吩咐”，藥使躬身聽命。
“備好桌案，把那名宮女叫過來，本官要親自給她號號脈”。
藥使不敢有片刻遲疑，立刻著手準備。不一會兒，一張方形木桌便擺在了考場中央。同時出現的，還有那名宮女，見她額前豆大的汗珠冒出，幹癟的指節拽了拽裙邊，整個人頷胸低首，根本不敢與秦肅對視，生怕自己的目光會惹來不必要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