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方才迎到了瀟湘館門前,就見兩個陌生的女子在李紈寶釵的陪伴下娉娉婷婷的走了過來。比起黛玉湘雲來,她們看著要大上不少,甚至比寶釵迎春,還要大上些許,但又要比李紈小些。
在她們的身上,雖然湘雲毫無感覺,黛玉卻是察覺到了,都有一股屬於——少婦的成熟風韻。這是一種和少女完全不同的感覺。不過,這也不出預料就是,尤二姐不說,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尤三姐便是自愛,也是逃脫不過。
見她兩人迎了出來,寶釵也是有些驚訝,向她們介紹到,“這是東府珍大奶奶的兩個妹妹,一個喚作二姐,一個喚作三姐。老太太說喜歡她們,把她們接進來住上一段時日,我領了她們來,彼此廝見過了,以後也好說話。”
這卻是官方的言辭了。
黛玉點頭為禮,沒有多話,隻是暗暗的打量她們。但湘雲已經先高興起來,“李家的姐妹兩個走了,又來了兩個。這園子裏倒是始終熱鬧。既然來了,就到裏麵坐坐?剛才到瀟湘館的時候還說,今兒現先在園中吃了飯,要叫廚房做去呢。時間差不多了,你們來了,一起吃好了。”
明明李家姐妹在園子裏的時候,湘雲也沒怎麼和她親近,但在她看來,人還是多了好的。和黛玉算是恢複了友誼的她,也恢複了當初和黛玉的關係——真當成姐妹,不把自己當成客人,知道黛玉並不是易和人親近,倒代她做了主。
尤氏姐妹聽了湘雲這樣的熱情,倒都是一驚。
在這園子裏麵,最沒有心機去思考這些事情的,大概也就是湘雲了。瀟湘館距離園子門口最近,她們是最晚來這兒的,其他的姑娘都見過了。哪個不知道她們的身份有些不妥,又哪裏敢輕易結交?都是神色淡淡的。
連那位林姑娘也是如此。卻不料還有一個看來能真心熱情的,不由得麵上都有些觸動。
尤三姐也就罷了,尤其是尤二姐,雖說她極力掩飾,但黛玉還是能看得出她神色中的憂慮和恐慌。湘雲這話,顯然讓她精神一振。
黛玉雖然驚訝於湘雲說的話,她本身並無此意,但是湘雲這麼說了,她也同樣沒有什麼反對的意思,便側身讓了讓,說道,“即如此,寶姐姐,珠大嫂子,你們也一起進來吧。”
說著,她有些同情的看了一眼寶釵。
她不過是接待她們一餐,卻是無妨,賈母吩咐把尤家姐妹安排在衡蕪院,卻是對寶釵的為難了。很難說會給她帶去什麼。寶釵麵上雖然沒有表現出來,卻是想也知道,不會高興的。見了黛玉的眼色,也不免向她搖了搖頭,歎息了一聲。
和衡蕪院不同,瀟湘館不是一個大地方,雖然在黛玉要住進來的時候進行過修改,也在後院修了小屋子來給那些粗使丫鬟也婆子住,但主建築隔開了丫鬟們的住所和存放物品的小屋之後,剩下的臥房和用來待客的閨房,便顯得很小了。不過,黛玉卻是把這小小的屋子布置得十分精致,書、琴、繡架、擺設,各安其位,卻並不占據太多的位置,容得幾個姐妹進來做客,卻也不至於顯得太過擁擠。
紫鵑引得她們一一的坐好了,雪雁也上來奉茶,尤二姐四下打量著,顯得有些不安,差點兒就誤了茶。接過了茶的時候,又有些惶急的道謝。
以她的身份本來自然無需如此。隻是,她雖說起初見麵時的客套話可以過得去,但真要相處起來,那本來就掩飾不住的惶恐不安,就更加明顯了,甚至不免失態。
黛玉記得的故事中形容尤二姐說是花為腸肚雪做肌膚,卻是不假。這個嬌柔似水的女子,看了便讓人心生憐惜,何況她的容貌還隱約生過鳳姐一籌,加上這樣的氣質,是極容易引動男人的心的。隻是此時賈璉許諾的美好夢境破碎,雖說在賈府,卻是眼睜睜的看著長輩說沒有納妾這回事,也無可奈何。原本感覺終身有了依靠的尤二姐,早已經陷入了茫然無措的境地,隻能盼著自己在園子裏麵表現得好了,得了長輩的承認才好。否則,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還能怎麼樣了。
倒是尤三姐,雖然黛玉對尤二姐的失態沒有說什麼,她卻看了一眼自家的姐姐,款款說道,“我姐姐素來羞見生人,羞手羞腳的,失禮了。”
黛玉大約可以想到尤二姐的心情,並不在意,隻是點了點頭說,“沒有什麼。隻是不用這麼多禮。你們可有什麼喜歡的東西?我吩咐廚房做去。”
尤二姐皺眉道,“這怎麼好意思?我們雖才來,也是聽說了,這園子裏的小廚房,除了姑娘們的分例,另外要吃什麼,都要自己花錢。怎麼好意思讓林姑娘破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