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此瓦倫納成為了我對於哥哥的一份印象,我整日懷念著與哥哥快樂的溫暖的自由肆意的時光,我大腦上的芯片讓我忽略了這份記憶是否虛假,甚至排斥任何關於我身體上的一些改造的任何事實,隻是奇怪的是雖然我表麵上順從我的父母,但內心卻依舊厭惡他們強加給我的任何學識和理論,我依舊渴望自由,渴望被認可,而我的骨子裏,也依舊狠毒及自私。
而“瓦倫納”,他被製造出來就是為了輔助我這個實驗品能夠打動眾人,已故哥哥的形象出現在這個所謂的機器人身前,她會把它當成家人,會向它哭訴向它分享,正好可以證明機器人所擁有的這個自主意識的程序是成功的,這難道不正是我母親想要的嗎?
隻是那些人永遠都不會知道,站在台上的並不是一個機器,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她所流露的都是心裏最真實的情緒,而這些情緒卻是被虛假的記憶欺騙出來的。
如今虛假的記憶成為了一把極為鋒利的利刃再次剖開我的血肉直至心髒,我回首觀望我悲劇的一生,往年的自由和肆意如今卻像一枚子彈正中我的眉心。
我活著,但靈魂早已散去。
再睜眼,是淡藍色的天花板,像海水一樣幽靜的燈光照亮著房間的每個角落卻不顯得刺眼,我有些愣神地爬起來,或許是因為剛剛做了很長的夢吧,也或許是夢境的內容足夠的真實痛苦,我的心髒跳動的劇烈異常。
我難受地捂住胸口,感覺眼角滾燙。
我知道自己接受不了這個現實的,幾天前的我還在萬分憧憬未來回到家裏去,我和001約定的那個“家”回到曾經和我的哥哥生活奔跑肆意過的家。
而如今才知道,那些所有關於兄長的歡愉的回憶從來都不存在,那是我腦子裏的那個芯片植入進的程序,是掩蓋在我身上的最肮髒殘忍的謊言,我曾經對我的生命還帶有一些慶幸,認為自己並不是那麼糟糕,因為那個時候我的記憶裏有兄長還愛著我,但是現在這份愛被證實了是卑劣的謊言。
我似乎未曾被愛過。
我討厭病痛,討厭崩壞的肉體,討厭所有的謊言,討厭不被愛的自己。我想我似乎已經把自己能討厭的都給責罵個遍了。
我裹著被子蜷縮在床上,安靜的房間裏全是細細的抽噎。
“都哭成什麼樣了啊凱特。”
我聽到了係統的聲音,才瞥見床頭櫃上的手表,我悄悄地止住抽泣的聲音後,便假裝沒看見他。
“喂!不要假裝看不見我!”
“滾。”
“我不都滾了一次了嗎?還是你把我扔出去的。”
“噢。”
我不做任何回應了,有些艱難地爬下床,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房間,任憑係統在身後不停地大喊:
“你倒是把我帶上啊喂!”
四周的樣子讓我有些恍惚和茫然,因為這裏實在是與我的宇宙一模一樣了,我憑借著記憶走到最近的衛生間,我看著鏡子裏相貌孱弱的自己,輕輕拂過自己亞麻色的頭發我很喜歡自己的頭發,記得曾經瓦倫納說過這個發色很好看,但我喜歡我的頭發也純是因為我的發色和瓦倫納一樣。
嗬嗬,怎麼又開始想這些不存在的事情了呢?
我看見鏡子中間的自己神色逐漸暗淡,將手輕輕放在倒影裏自己心髒的位置上。我開始好奇這顆心髒如今該是如何跳動,開始好奇我的血液如今是如何流淌,敲碎了眼前的鏡子,鏡片劃過柔弱的左手,淌下細細的血痕,隨著鏡麵的出現裂痕我的身影也變得支離破碎,我拾起地上一片大小合適的鏡片,平靜地將鋒利的碎片貼近我還完好的手臂,重重劃過方才受傷的地方,我感受不到疼痛,是因為我對此似乎已經開始麻木了,還是因為我大腦裏的芯片在作祟我不清楚,我割腕的力量越來越重了,似是定要感受到劇烈的疼痛一般,挖開自己的血肉露出骨頭,機械做的骨頭在我眼前像電影閃爍的畫麵亦真亦實,一定是那個芯片在作祟吧我心想著。
可憐的肉體再也感受不到疼痛了。
我厭惡麻木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