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胤事變第二年春。
近東海的樹林裏,有一座奇特的屋。說是屋又不像屋,隻因為此屋可以被馬拉動,又像馬車。若有識貨的人上前查看,必能看出這就是傳言中李相夷住過的蓮花樓。
蓮花樓外坐著一個少年,一隻狗。少年衣著富貴,身旁放了一把劍,不過看起來似乎有些落寞。
小黃狗也趴在地上,眼神怏怏地望著前麵剛抽芽的綠草。
少年摸了小黃狗的頭,“狐狸精,你也覺得李蓮花沒有死對嗎?”
原來這少年不是別人,正是多愁公子方多病。
自從上次東海大戰李相夷未曾赴約,又差人送來了他的絕筆信。江湖中人紛紛傳言他已經死了。是了,碧茶之毒可是天下第一毒藥,李相夷怎麼可能沒死呢?不過方多病不相信,李相夷既然多活了十年,那怎麼就不能再多活二十年?故而他一直在尋找著李蓮花的蹤跡。
一月前,他終於在海邊撿到了李蓮花常穿的狐裘大氅,表麵髒汙不堪,看起來似乎在海裏泡了好幾個月。去年清明,他在乞丐身上發現了他的糖袋,那乞丐說,糖袋是在海邊在一個死人身上撿的。他方多病不信。
死蓮花,老是用這種同樣的手段騙人,他方多病再相信他就是狗!
旁邊的狐狸精適時地嗷嗚一聲,繼續享受著方多病的摸頭。方多病心裏沒由來傷感片刻,“你說,如果他早就死了,那為什麼我如今才找到這狐裘……我每個月都來東海旁邊尋找,隻有這個月找到了這個。狐狸精,他肯定沒有死對不對!”
狐狸精又嗷嗚幾聲,從地上站起來,對著方多病後麵狂吠幾聲。
方多病心下一喜,一句李在喉嚨裏快要溢出,卻發現來人是笛飛聲。
方多病在夢裏不知道夢見多少次這樣和李蓮花的重逢,就像當年他每次丟下他,總能意外地再重逢。
笛飛聲難得沒有再臭著一張臉,看起來臉色很怪異。他揚起袖子一甩,一朵枯萎的蓮花出現在方多病麵前。
“這是我在普渡寺發現的。”
方多病看都沒仔細看,就用內力將蓮花震得稀碎,“我不相信!李蓮花都活了十年,憑什麼不能再活十年!”
笛飛聲歎氣,“你不是也在東海邊找到了李蓮花的狐裘嗎?”
“狐裘,蓮花能證明什麼!隻要我一天沒有找到他的屍體,我便一天也不會相信他死了!李相夷不會死!李蓮花同樣也不會!”
笛飛聲點頭,“我也不相信他死了,過幾日便是他師父漆木山的祭日,隻要他沒死,我相信,他就一定會去的。”
“到時候,我會去雲隱山等著。”
話音剛落,笛飛聲雙腳一抬,身體便離開地麵,施展輕功離開了。隻留下一個蕭索的背影。
從前,從前才不是這樣形單影隻。他們三個人一起查案,一起鬥嘴,一起吃飯,不對,還有一隻狗,一座蓮花樓。李蓮花招搖撞騙,笛飛聲打打殺殺,而自己則負責維護公平,匡扶正義。
方多病蹲下,發現已經是春天了,春草早已冒出一個頭來,狐狸精在草叢中咬著剛發芽的春草。
他又摸摸狐狸精的頭,“春草明年綠,王孫歸不歸……李蓮花,就算尋遍天下,我也會找到你的!”
*
五日後,雲隱山。
方多病牽著狗,拿出李蓮花做飯時曾經用過的擦手布。他已經將蓮花樓停在了山下,獨自帶著狐狸精上山。
“狐狸精,你快聞聞看,有李蓮花的味道嗎?”
狐狸精聞完之後,竟然撒歡似的在山裏跑起來,方多病心中大喜,連忙跟著狐狸精跑過去,沒想到狐狸精在漆木山之墓的旁邊停了下來,不停地轉圈圈,大吠起來。
方多病才看清旁邊也有一座小土墳,一塊木牌豎在土墳前麵,上麵寫著,四顧門門主李相夷之墓。
方多病心裏咯噔一聲,他連忙蹲下來一看,土墳上的土看起來是陳土了,至少有一兩年了。他失神的開始大刨起來,卻發現底下的土是新的。新翻出來的,最多幾天。
“你在幹什麼,方多病?”笛飛聲的聲音冷不丁地傳出。
“笛飛聲!李蓮花沒有死!我兩個月前來看這裏的時候並沒有這座墳!”方多病伸出沾滿泥濘的手,“你看,這墳除了表麵的土,其他的都是新土!”
笛飛聲抓過方多病的手,撚下一點放到鼻尖仔細的聞,“不錯,這的確是新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