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綾心裏感激她保全自己,又怕她走了之後淑賢繼續拉扯不清,忙尋了個借口急匆匆走了,淑賢趕著一盆火似的來尋她,卻被兜頭潑了一桶冷水,心裏自然惱怒,便也掉頭就走,卻被袁媽媽給叫住了。
“姨娘略站一站。老奴有句話不該說的話想對姨娘講講,要是講得不對,還請姨娘擔待我上了年紀,老糊塗了吧。”
“媽媽請講,淑賢聽著便是。”
“姨娘素來是個聰明人,誰不知道二姑娘是你親生的呢?可不管怎麼說,上頭還有大夫人,你如今這麼不管不顧地總把娘啊女兒的放在嘴上,叫她心裏怎麼想,怎麼處呢?說句不怕姨娘你惱的話,她才是二姑娘正正經經的娘呢。所以依老奴看,姨娘私底下和姑娘說說無妨,這話可再不能當著別人的麵說了,就算大夫人不理論,老太太的脾氣,姨娘也是知道的。”
一番話說得合情合理冠冕堂皇,句句都在提醒淑賢,別忘了自己是個什麼身份,偏偏又句句都是為她好的意思。
淑賢被她說得無言以對,隻得忍著氣送走了她,自己也沒了心思,氣呼呼地踩著重重的步子回了房,想起來女兒不聽話就罷了,她還有兒子,卻看見秀杏瑟瑟縮縮地在門口探頭探腦。
“不是叫你去接大少爺嗎,怎麼這麼快回來了?今天下學早不成?”
“不,不是。回姨娘,大少爺今天不得來了,他……他說昨天就應承了大夫人晚上過去陪她吃飯,好有好幾句書上的話不明白,要請教大夫人呢,實在沒空過來,等改日得了閑,再來給姨娘請安。”
秀杏說著說著聲音越來越小,頭也越點越低,生怕淑賢一個不高興又不知道隨手抄起什麼物事來打她了。
淑賢聽了這話豈有不氣的,自己當做個寶貝蛋一樣捧在手心裏長大的親生兒子,將來下半輩子的全部指望,如今竟然也被那小丫頭片子給拉攏了過去。
正氣得直磨牙,外頭卻有小丫頭哪壺不開提哪壺。
“回姨娘,廚房的牛嫂子派人送菜過來了,除了姨娘的例,另添了四個小菜,奴婢這就擺出來麼?”
秀杏低著頭給那不知好歹的小丫頭捏了一把汗,淑賢不知想什麼呢偏不做聲,過了半晌卻是低低地笑了出來,又揚聲道:“不用,你幹幹淨淨地收拾了放著,一會兒隨我到大夫人那裏走一趟。”
“是。”
那丫頭應聲去了,淑賢這裏卻又像是心情好了些似的,坐到鏡子前麵重新描了描眉,還小聲哼著曲子。
“姨娘的意思是?”
秀杏猜度不出她的心思,又不敢就這麼出去,隻得硬著頭皮朝她走近些,卻聽見淑賢冷哼一聲道:“我能有什麼意思?左不過是個身份低微的姨娘,但凡是個人,都能抬頭挺胸地告訴我,你是奴才,二姑娘和大少爺是主子,你不能在他們跟前擺做娘的譜。我呸!那姓杜的嫁過來之前怎麼沒聽見有人說這話?如今都上趕著攀高枝去了,做夢!兒女是我生的,我就有本事把他們拉回來!你傻站著做什麼?快點過來給我梳頭,弄個精神點的。”
她這裏是胸有成竹了,依綾回了屋卻忍不住躲著人哭了起來。
原來方才她原是去尋大姐姐玩耍,卻看見鈴兒和菱涓在廊下坐著說笑,便知道她們夫人也在裏頭,因此一時淘氣,想著悄悄摸進去好唬她們一跳,沒想到卻撞見了夫人正在給大姐姐解釋梵音姐姐的事情。
大姐姐無聲地落淚,夫人也紅著眼圈輕輕拍著她的背。
她一向喜歡梵音姐姐溫柔靈巧,絕想不到她會做出這種不知廉恥的事,可她們接著說出來的話,那才叫她膽戰心驚。
“好姑娘快別哭了,出了這檔子事,說起來是鬧心,可轉開一想,豈不算試出了方家公子對你的一片真情意嗎?隻是可憐了我們二姑娘,雖說還小,沒幾年也該說親的,我原怕有人挑揀嫡庶誤了她,這才有意事事將她帶在身邊,沒想到樊姑娘鬧出這事,你們姨娘竟也不理論,將來要是傳出去,隻怕對二姑娘的名聲更加不好。”
“可不是說麼,難為了二妹妹那樣的人品。姨娘向來有想將音姐姐嫁給豪門大戶的念頭,也跟爹爹提過幾次,爹爹覺著為難,便沒有應承她們,沒想到竟動了方家的念頭。我倒也罷了,到底不是她親生的,可二妹妹……她們這麼一鬧出去,叫二妹妹怎麼做人呢?”
“我倒是滿心裏疼她,隻是她姨娘的心思……到底家和萬事興,我是不敢招惹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