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又手拉著手說了半晌的知心話,餘天齊方依依不舍地去了淑嫻那裏,雖說在他心目中淑嫻一向是個小心翼翼伺候著家裏每一個人的角色,因此樊音好不好,也絕對不會是她挑唆的,也並不曾為這事而怪她,但想起念錦依綾姐妹的名聲都險些為樊音所累,心裏也難免有個疙瘩,到了淑嫻屋裏時臉色也不大好看。
淑嫻早聽了秀杏的回報,正心裏氣得想抓人,就見餘天齊黑著臉撞了進來,一進門也不關心關心她的傷勢,自顧自往椅子上一坐,倒是在想心思似的,心裏越發上火,方才跟那小丫頭片子浪得還不夠,到我這裏還在想她不成?
當即就要發作,卻還是忍了下來。如今在這個家裏,餘天齊就是她唯一的靠山,若連他也得罪了,那她素來那些爭強好勝的心,豈不當真全白費了。
想通了這一點,也隻得耐煩著性子,笑了笑走到餘天齊身邊,親手給他斟了一杯茶,怯生生地開了口。
“老爺實在不該來這裏,音兒犯了大錯,都是淑嫻不懂教導的緣故,不乖老太太和夫人生氣。”
原以為餘天齊會順勢摟住她在身邊坐下,再溫柔地安慰她幾句,誰知餘天齊卻頭也不抬地接過茶,淡淡地說:“知道了就好,如今既然已經錯了,日後別再認她就是。隻是依綾還小,以後你別總帶著她吃喝玩笑,多讓秦媽媽帶著她到大夫人房裏去學學規矩,沒幾年也是要說親的,再這麼懵懵懂懂不知輕重的,將來到了婆家可怎麼了局?”
一席話說得淑嫻氣得倒仰,竟然要她把女兒送去給那丫頭騙子教養,她生的女兒,她也帶了十年了,以前怎麼沒聽他說她有什麼不好,如今她一來了,她的女兒就成了懵懵懂懂不知輕重了?
當即一陣頭暈目眩,加上額角的傷處又牽扯著疼痛,竟一步沒有站穩朝後倒去,餘天齊倒是眼疾手快扶住了她,卻再沒有往日那種心疼痛惜的眼神,反而不耐煩道:“你最近是怎麼了?以前管著家裏這麼些事情,倒也身子康健,如今不管事了,大可好生調理,怎麼就三天兩頭地犯病呢?”
“老爺,姨娘妨礙在老太太屋裏跪了半日,腿到現在還酸疼呢,老爺來之前奴婢就給她捶著,聽見老爺進來了,姨娘怕老爺不自在,才叫奴婢起來的。還有她額頭上的傷,聽老太太屋裏的姐姐們說,好大一隻盅子呢,就這麼砸在頭上……”
“好了好了!以後別盡說這些有的沒的,你也該管束管束你身邊的丫頭,連老太太的行事她都敢議論了,可見更不把大夫人放在眼裏,背後也不知道還說些什麼呢,真真放肆!你既傷了,就好生養著吧,我外頭還忙著,方才也是這丫頭沒頭沒腦地闖來叫我回來救命,笑話,我竟信了你們,老太太素來是個有道理的不說,就是有大夫人在跟前,也不會十分難為了你,何苦整天搞這些有的沒的,一家子和和氣氣過日子能有多難?”
劈頭蓋臉一番硬話說完,餘天齊看也沒看臉色發青的主仆倆,直接抬腳就上外頭書房裏去了,秀杏嚇得不敢抬頭,等了半天不聽見淑嫻發作,便怯怯地抬起頭看她,卻見她怔怔地坐在那裏,兩隻眼睛都發直了,直勾勾地看著門口,嘴唇白得嚇人,渾身哆嗦著,竟像是被魘住了一樣。
“姨娘,姨娘你醒醒呀!可千萬別嚇唬奴婢啊,姨娘你怎麼了!”
秀杏攬著淑嫻的胳膊一陣下死命的搖晃,淑嫻這才恍恍惚惚地回過神來,方才餘天齊的嚴厲與絕情她不是沒有見過的,當初她和他好了之後,他待君氏的態度,便是這樣冷淡絕情。
難道要她步君氏的後塵?
不……不,絕不!
君氏是嫡妻,有名分有地位,娘家又是厲害的,一旦失了丈夫的寵愛,尚且被她背地裏擺弄致死,她一個無依無靠的偏房,若也失了寵,那大夫人想要擺弄起她來,豈不是比捏死一隻螞蟻還要簡單?
當即背心陣陣發涼,心裏深恨餘天齊的絕情,卻又不敢相信她戰戰兢兢服侍了十幾年的男人,就這麼被一個小妖精給勾走了。
“不,不,我不能什麼都沒有,我不能什麼都沒有!”
發瘋似的在屋子裏一圈圈打著轉,秀杏被她如中了魔障般的眼神唬得夠嗆,忙按著她坐下,一麵勸道:“姨娘這是說的什麼話,如何就什麼都沒有了呢,姨娘還有睿少爺。少爺是家裏的長子,過幾年出息了,姨娘還有享不完的福呢!再說大姑娘,也是姨娘一手拉拔大的,許的婆家又好,將來如何能忘了姨娘不成?二姑娘雖小,老太太卻也是疼她的,隻要許個好人家,姨娘豈不又多了個撐腰的?老爺不過是一時貪新鮮罷了,若說貼心,這個家裏還有誰能比姨娘更懂得老爺的心思?不過不爭這幾日罷了,姨娘且好生將養身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