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眼的時候看到的是滿天雲霞。

繾綣【quan 三聲】溫柔的豔色,粉與紫交織,再隱晦的暗色也披上橙紅。遙遙山影,雲層重疊,自下而上拱起一池粼粼照影。不知何處的鳥清脆高鳴,悠遠蕩開,隻見一抹純白緩過彩柔之間。一瞬間的震動直擊心底,無法言喻。

田穆:……

田穆痛苦得閉上了眼。

並不是被感動,而是眼睛疼。

任誰正在熬大夜的時候突然看見亮起來的東西,誰都會忍不住一邊流眼淚一邊大罵是那個小可愛突然開燈,瞎了老子的狗眼。

半宿睜眼盯著調低亮度的筆記本電腦的疲憊難以被突然閉的一會兒眼緩解。田穆能感受到,眼皮上倒映的不是讓人覺得格外安全的黑暗,而是紅。

血紅,橙紅,轉著圈圈的忽閃忽閃的紅,眼淚不斷從這片鑲著黑邊的紅海裏擠出,順著臉頰往下落。即使他不停得嚐試小幅度眨眼適應,也隻能使眼睫毛被打濕成一縷一縷的,無法撬開一點讓光線全都進入。田穆用手掌試探著抹了一把,除了讓袖子被浸濕,涼涼貼著手腕,沒一點兒用。

根、本、睜、不、開、眼!

草(一種植物)!老子從來就沒有流過這麼多眼淚,哭得這麼慘過!!

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尷尬羞恥和恐慌順著脊梁骨往上竄,田穆閉著眼微微垂下頭,捏著寬大袖擺一角慢慢擦過臉頰。

眼球的酸澀感在淚水不斷湧出後得到緩解。但他卻不想睜眼。即使是剛剛再短暫不過的一瞥,看到的收集到的信息,都和他的認知徹底脫軌。

……這是哪?

田穆很清楚地知道,自己住在某一顆水藍色星球中的一個紅色國家中。他在縣城長大,在市裏讀書,最遠出去的地方是去南方實習,爬的最高的山也不過是老家後的山。可以說,他完全被困在了這個城市,正在準備的簡曆也是投遞的出生的縣城。

他的命運痕跡淺短得一眼就能看到頭,也應該平淡得像一杯水質不怎麼好的涼白開。而不是突然被連著杯子一起抄走,把裏麵的水換了新的地方放置。

這是哪,好問題,我怎麼知道?

最開始是眼睛的酸脹,突然在某一次眨眼後映入了不同尋常的景色。接著是耳朵,一瞬間後再接收不到宿舍裏舍友磨牙打呼,空調開著的聲響。然後是身體。田穆想,就算我趴在床上壓得手腳全麻,也不會第一時間竟然沒感覺到自己的腿在哪裏。

這恐怖嗎?這非常恐怖!!

要不是第一時間怕周圍有人,他不會硬生生克製住了往下摸的欲望。

我腿不會截了吧?

田穆麻木想著,擦眼淚的手在淚水逐漸幹涸後緩慢摸上五官。這張臉上有眼有鼻子有嘴,並不缺少什麼,右邊太陽穴靠前一點凸起來小痣的位置也沒錯。雖然還沒看過鏡子,細節與位置的熟悉還是讓他隱隱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