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和二十七年,楚國京都
寧煊的四肢宛如被灌入了冰水般,寒冷刺骨又沉重不堪。寧煊隻是微微動了一下手指,四肢除了冰冷更是傳來酸軟的疼痛,這般疼痛很久才歇下,她才逐漸恢複了意識。
四周的一切動靜漸漸都能聽得清楚了。
在她的耳邊由遠及近越來越清楚的聽到一個帶著哭腔的聲音:“姑娘,奴婢求求您了,您把嘴巴張張,將藥喝下去吧......”
隻有這麼一句,寧煊的意識又模糊了起來。她感覺到嘴唇邊有溫熱的液體想要進入她的身體,濃鬱的藥味鑽進了她的鼻子,這是湯藥。出於本能她嘴唇微張,溫熱的湯藥順利進入,隨著時間的推移湯藥起了作用,身體的疼痛也再慢慢減緩。
不知又過去了多久,寧煊徹底清醒了過來,意識也極為清楚,隻是眼皮如千斤重隻能感受到微弱的光芒,想要看清什麼卻是還做不到。
寧煊的耳邊再次聽到了聲音,這次是清晰的對話聲。說話的兩人,一個是個年輕的女子,另外一個是上了年紀的男人。
“李大夫,我家姑娘如何了?”
“大小姐風寒入體,又喝了幾日的藥了,醒來也隻是時間問題。微緣姑娘,大小姐身體上的病好治,但心病難醫,隻能開導大小姐從夫人去世的悲傷中走出來,這樣才能恢複的更快。現在最怕的就是大小姐不願醒來!”
“那該如何做?”
“現在隻有激起大小姐的求生欲,微緣姑娘可以想想大小姐在乎的人或者事,每日多說與一些給大小姐聽。”
“好,多謝李大夫了!奴婢送您出去!”
“有勞了。”
對話清楚的傳入寧煊的耳朵中。姑娘這個稱呼,她快有六十多年沒有聽到過了,出閣前隻有貼身侍女微緣會如此喚她。寧煊是嘉寧侯寧桓的嫡長女,母親是已故靖遠國公獨女葉瑾羽,她還有一個親生弟弟寧爍。
寧煊的親生母親葉瑾羽去世是在她十五歲這年,母親入葬後,她病倒了,足足花了半月才清醒過來。她被聽到的事情震驚到了,再感受著自己身體那綿軟又沒有力氣的狀況,她急切地想要證實她的猜想。
寧煊努力睜開眼睛,即使一點她也想要能看到。在她的努力下,四周的一切都清晰了起來。首先進入視線的是床幔,是她最喜歡的淡藍色,她偏過了一些頭,熟悉且陌生的擺件與陳設,這裏是,嘉寧侯府?
寧煊有些懵了,這裏是嘉寧侯府?她的房間?
這是怎麼回事?自己不是應該死了嗎?寧煊想要支撐著自己坐起來,手裏沒勁,四肢酸痛,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但身體不允許。嚐試以失敗告終,寧煊無力的倒在了榻上。
寧煊再次看著眼前的一切,腦海中清楚的告訴她這不是在做夢。
屋外一個少女手裏端著些什麼,走了進來。少女將手裏的東西放在了桌上,拿起勺子攪拌了幾下,輕輕吹了幾口氣,轉過頭的時候看到了榻上的寧煊正看著她。
少女臉上的擔憂逐漸變得驚喜甚至是喜悅:“姑娘,您醒了!”
寧煊看著眼前的少女,時間仿佛回溯了般,這是十三歲的微緣,陪伴著她一輩子的微緣,她心裏難掩激動,微緣在她的記憶中已去世多年,現在乍然見到尚且年輕的微緣,重逢的喜悅溢於言表,脫口而出喚了一聲麵前的少女:\"微緣!\"
微緣欣喜的小跑到了榻邊,蹲了下來,拉住了寧煊的手:“姑娘,您終於醒了!奴婢很擔心您就這樣......不過,現在您醒了就沒事了,奴婢太開心了......”微緣一邊說,欣喜的神情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眼淚奪眶而出,低低地嗚咽著。
寧煊的手心傳來了微緣的體溫,溫暖極了。她低頭看向被微緣握住的手,上麵不是像粗糙的樹皮般皺皺巴巴一般的皮膚,反而是極為光滑白皙,隻是過於蒼白了些,一點血色都沒有。
這不是一個七十五歲的老人家該擁有的手,難道自己真的重生了?從聽到微緣和李大夫的對話起,到看到了自己的房間,再到看到自己的手,寧煊現在確定以及肯定自己重生到了十五歲的時候。
寧煊伸出了沒有被握住的另外一隻手,摸上了微緣的頭,語氣溫柔:“傻丫頭,我沒事了!”
微緣用袖子擦去眼淚:“姑娘,您醒了就好!奴婢去跟老夫人稟告一聲說姑娘醒了,老夫人很是擔心姑娘的身體,一日三趟的往這邊跑。也好讓老夫人開心一下!”
寧煊已經很久沒有感受到被人關心著的感覺了。前世,在微緣去世後,皇宮中冷冷清清,一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也是因為如此,寧煊才漸漸將內心封閉起來,不願在接受新的人或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