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8章(3 / 3)

他如此謙虛,聖上也好接話:“有功行賞,愛卿不必過謙。如今當著文武百官的麵,朕可以許你一個願望。”

尹禦史正在咒罵,如今的五官一個比一個賊,瞧瞧那謙遜的態度,比他們文官還惺惺作態。聽到聖上的話,他心中閃出一抹不切實際的想法:穆然若是能拿來赦免王家,那該有多好。

大越本就重武,如今他們再這般油滑,往後文官可怎麼混。摸摸袖子裏的奏折,他與陳、王、常三家是栓在一根繩子上的螞蚱。如今想要救王家,隻能盡量挑軍隊的刺。混淆視聽,再想法子銷毀證據。

“臣卻有一事相求。”

滿朝嘩然,如此珍貴的條件,他不會獅子大開口吧?

皇上也震驚:“講。”

“臣妻之家中,曾出過一名逃犯。日前臣出征,曾有人以此要挾,欲望對她行不軌之事。如若不從,便將此事告發朝廷,誅其九族。臣妻無奈,隻得逃亡邊關尋臣。如今聖上開口,臣懇請您不再計較逃犯之事。”

聖上邊上的萬能內侍立刻說起了沈福海當年之事,聽完後他放輕鬆。隻要穆然媳婦不姓王,那一些都好辦。

不過是件小事,一個通奸又當場死了的逃犯罷:“準奏。”

盡管沒再多問,聖上卻將此事記在心底。沒等宴席散了,他便得知,逼迫之人正是前不久爭論不休的雲州縣丞人選:常安之。

“此人是越京城中青樓楚館的常客,奴才聽聞穆夫人極美。”

都是男人,誰不明白誰。聖上一方麵對宜悠好奇,究竟是多美,才能讓見慣京中佳麗的常安之,放下身價做如此下作之事。當然他是聖明天子,這念頭隻是在腦中一晃而過,他更多的則是懷疑常家人的品性。

先有常逸之被推出來頂罪,後有常安之公然對朝廷命官之妻下手。本來陳、王、常三家中,他想保全比較聽話的常家,如今他卻是一家都不想保。大越如此大,讀書人不少,難不成沒了這三家,朝廷就立馬覆滅?

沒有誰能猜中聖上心中的百轉千回,不過眾人卻紛紛對穆然投去敬佩的目光。尤其是那些文官,個頂個的星星眼。看人家這眼藥上的,隻是一件小小的事,卻把那幾大家子都拉下水,當真是高手。

走下來的穆然全然不知這複雜的情緒,他的本意就是:小媳婦****為此事受驚,有機會正好徹底解決。

至於高官厚祿,在他看來銀錢夠花就是。再也沒有什麼,比回雲縣那個小院,摟著小媳婦聞著她身上的茉莉香,安心睡一覺,然後生幾個孩子來得踏實又高興。

當然聖上不會這般虧待有功之臣,宴席散之前,穆然還是被升一級,由縣尉升為監軍。而原本的雲州監軍廖其廷,更是近一步,成為了雲州臨近幾州的觀察使。

雖然聽起來不那般響亮,但這職位卻類似於先前的縣監,有獨立給聖上進奏折的權利。

換言之,惹惱了他,就等著被穿小鞋,小報告打在皇帝案頭。

觀察使常駐雲州,對此廖其廷很是滿意。雲州常年不冷不熱,有山有水住著舒坦,在者他媳婦有那前科,嶽父嶽母也不舍得讓她離家太遠。雖然平日打打鬧鬧,但他卻著實把巧姐放在心尖尖上。穆然話說得對:媳婦是娶來疼的,連媳婦都護不了算什麼男人?

其他人也各有擢升,因著王家眼看就要倒台,朝中空閑職位很多。聖上很大方,對於這些解決了大越後顧之憂的武官,均給了令人滿意的賞賜。宴席結束前,他默默派人宣太醫院醫正給穆然醫治。

而後他想著,殿試也該快些,到時候出來新人,正好填補朝上空出來的缺。

習慣了喜怒不形於色,到真是沒有人猜出聖上真實的想法。不過猜出來也沒用,當今聖上是有魄力之人,他可以聆聽臣子各抒己見,也充分采納意見。可若是等他拍板,那就不會輕易更改。

如王家這些叛國之人,半個月前三軍都看得真切,除非神仙來個時光倒流,不然絕對洗不白。

禦醫是隨著穆然回府的,因著京中並無住處,鎮國將軍府此時也敏感,他便住在了裴家。

宜悠當然也得跟著過去,同巧姐道別後,她第一次走進裴家。與章家不同,裴家是千年前起有名的大族,雖然這其中起起落落,但整個祖宅還是透出濃濃的書香。

想著陳德仁那做派,再對比裴家低調的奢華,她第一次真正明白,什麼才是世家。望著邊上風度翩翩的裴子桓,進士出身天子寵臣,世家良好教養,如今他已是京中第一乘龍快婿。

可惜那麼多世家,多數葬送在前朝。京中如今隻剩裴家一家,同族通婚肯定不可能,不知何人能配得上他。

裴子桓被她看得發毛,忙轉移話題:“穆兄腿傷得雖重,但這卻是好事。”

“好事?”

“禦醫方才已經診治過,因為傷到了骨頭,雖然當時疼,也不好養。但這次接骨,養好傷後,日後他的腿腳便與常人無異。”

宜悠喜出望外:“這當真是好事,隻是他要受不少罪吧?”

“禦醫那邊有麻沸散,喝下去後,人全身都會麻木。等他清醒過來,接骨已然完成。”

宜悠將心揣回肚子裏,她不計較穆然的容貌,但她卻心疼,每逢陰雨天腿腳就不靈便的穆然。如今有禦醫診治,他應該能好得很快。

“今日在大殿上,穆兄可是做了件驚世駭俗之事。哎,且等他親自告知於你。”

雖然好奇,但宜悠並未多想。此時此刻,沒有什麼事比穆然的腿腳更重要。進入房內安慰著穆然,她陪著他一道喝下麻沸散。

禦醫的手法很是特別,他拿個小木槌輕輕敲打著穆然那條傷腿,用燒酒擦拭後,又重新將結痂的傷口敲開。

即便是飲用了麻沸散,穆然也有些撐不住。宜悠皺眉,卻並沒有失去理智。麵前之人是聖上派來的禦醫,他定會竭盡全力。而她能做的,隻有盡量的安慰穆然。

一個時辰後,禦醫擦擦滿頭的大漢:“板子切勿拆下來,傷筋動骨一百天,依老朽看,你最好在京城住半年,待好全了再上任。”

養傷之事乃是升上特批,裴家有著世家的教養,自然表示他們可以一直住在此處。宜悠本有些不好意思,還是裴子桓於她道出實情。

“陳、王、常三家意圖與裴家並列,族長早已看他們不順眼。如今穆然保住證據,將其拉下馬,族長很是喜歡你們。”

就這樣,宜悠安心的住了下來。沒等半個月,外麵熱鬧起來。烜赫一時的王家和陳家,因為通敵賣國,而被聖上誅九族。而常家雖然並未被抓到錯處,但也因與兩家過從甚密,而被全體罷官。

京中三巨無霸轟然坍塌,隻留給眾人無盡的談姿。不過京中話題很快消失,因為在殿試的那一日,遊街狀元郎的風采,讓所有人為之折服。從此之後,京中有頭有臉的人家第一乘龍快婿的名單上,又加上了陳睿一名。每每被提及,裴子桓都要感激他吸引火力。

春夏均過,期間常逸之帶著李氏入京。因為捐贈的五十萬兩白銀,他被聖上欽賜“高風亮節”的牌匾。有這塊匾額,足夠他一輩子安穩。

常逸之銀錢多,很大方的在京中買下一處宅子,兩人也順勢搬過去住。

進入秋日,豐收時節,宜悠卻開始發動。有了裴家流傳千年的保胎方子,生產很順利。沒過幾個時辰,隨著一聲嘹亮的啼哭,腿腳已經好了的穆然,再次坐到了地上。

“生了,是個哥兒。”

常逸之和李氏陪在一側,穆然顫抖的抱起繈褓中的孩子。果然如他想的一般,胎發濃密,眉眼間像極了宜悠。

“這孩子真沉,定隨了然哥身子骨好。”

外孫的降世給李氏帶來了無盡的歡樂,她似乎又年輕了幾歲,看得常逸之一陣心蕩神馳。趁著給孩子診脈的功夫,他輕輕撫過李氏的手腕,當即身形止不住晃動。

這脈搏,芸娘有了?

這一日自然是雙喜臨門,待到晚間,穆然摟住疲憊的睡過去的小媳婦,描摹著她精致的眉眼。

宜悠自生產完後便一直睡,到此時終於清醒。看這床邊眼眶發紅的穆然,她揚起一抹溫婉的笑容。夫妻倆感情正好,中間的小家夥不幹,開始嚎哭起來。

喂完奶,她倚在穆然懷中。剛生產完的她並不臃腫,反而多了絲女人的嫵媚。

“夫君,還是可起了名?”

“常叔和娘給取了個小名,因為這孩子懷上時,我剛出征。他出生前幾日,大越也終於將北夷趕到了羅刹國境內,所以便叫勝哥兒。”

“勝利的勝?”

“恩。”

宜悠描摹著兒子的眉眼:“勝哥兒長得真好看,不知道長大後要做什麼。”

“放羊,娶個漂亮媳婦,生娃。生完娃再讓他放羊,就這樣,老婆孩子熱炕頭。”

笑過後,宜悠仿佛看到之後的一代又一代,他們踏踏實實,任世事變遷,不求富貴榮華,隻求平安喜樂,現世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