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鑼鼓喧天,宜悠終於進了屋。李氏已然梳妝完畢,常逸之早已送來全套芳華齋的脂粉,再由巧手的梳妝媽媽塗上去,她有些鬆弛的肌膚變得如小姑娘一般。
整日呆在蒸房內,不見陽光又有水汽滋潤著,李氏一天比一天好看。如今上妝後,那模樣著實讓宜悠一陣眩暈。
而後她感覺一陣天旋地轉,扶著炕沿坐下,閉上眼直接暈了過去。
“二丫。”
新房內一陣兵荒馬亂,而外麵五州齋的壯漢子早已在趕人時展現出了驚人的實力。如今雖然街坊四鄰都堵在門口,臨時充當搶親的隊伍,卻終究抵擋不住這些人。
常逸之用絕對的實力,以雲縣曆史上最快的速度衝出重圍。而後門口的文考,自然難不住自幼飽讀詩書的他。
剛想進去,他就聽裏麵傳來驚呼:“有人暈倒了。”
當即他衝進去,看到炕上趴著的李氏時著實吃了一驚。想了好幾個月,好不容易到了大喜的日子,別是芸娘出了什麼事。
“劉媽媽,快去請郎中。”
最初的慌亂後,李氏恢複正常。她成親雖然重要,但閨女也很重要,再者這兩出也絲毫不衝突。這麼多的人手,留幾個照看閨女就是。
吩咐完劉媽媽,扭頭她正與常逸之的視線撞到一處。聽芸娘聲音中氣十足,常逸之心剛放鬆下來,就見到上完妝的她。怎麼會這麼美,他心中湧出濃濃的不可置信。
再往炕上一瞅,二丫全須全好的閉眼躺在那,並沒有代理芸娘。疑惑過後他心中更是喜悅,雖然初見時芸娘很普通,幾次見麵她也隻是端莊嫻雅,可他並不排斥自己的夫人更好看些。
“你已經來了,二丫暈倒了,我得守著她醒過來。”
聽聲音確實是本人無疑,常逸之走南闖北也是見過大世麵的,這會他也冷靜下來。
“那是自然,我粗通醫理,先給她看看?”
“好。”
李氏滿口答應下來,就見常逸之朝她腰間看去。她有些疑惑,瞅瞅自己腰上,腰帶、帕子、喜服,沒有什麼特別之物。
“帕子借我一用。”
她忙遞過去,就見常逸之將帕子搭在閨女右手手腕上。
“你也不用避嫌,咱們雲州沒那麼多規矩。”
常逸之衝她安撫的笑笑:“無妨,這不礙事。”
雖然芸娘不在乎,可如今穆然不在家,他更是要重視流言蜚語。雲縣本地人自是無妨,可他在越京吃過這方麵的虧,吃一塹長一智。
邊上的梳頭媽媽和陪嫁媽媽紛紛誇讚起來,直言常爺心細,人又正派。這些婦人平素無事最愛說東家長西家短,隨著李氏成親,這事也一道傳了出去。
到後來有人說宜悠與常爺同居一個屋簷下,母女倆跟一個男人雲雲時,這些媽媽們的話卻是起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問診如此光明正大之事常爺都墊個帕子,這般正人君子,豈會做那些為人所不齒之事。
當然這是後話,卻說此時常爺搭在宜悠脈博上,凝神後他眉頭舒展開:“應當是有喜了,才半個月聽不大出來。”
“這樣,她為何會暈倒,可是身子骨不好?”
“今日受驚太過,這兩日又心緒波動大。”
李氏長舒一口氣,閨女沒事就好,而後她才反應過來:“這是有喜了?”
“確實是,我自幼便看傷寒雜病論,中醫四百方也背的很熟。以我這粗淺的醫理,應該可以確定她這是有喜。”
常爺話說的謙虛,李氏卻是徹底放下心。因為她認識的雲縣郎中,都不一定能背下最基礎的中醫四百方。
這會宜悠也終於醒過來,穆然連日換著花樣給她補身體,她底子並不差。坐在炕上,她撫摸著自己腹部:“當真有了?”
“確實,大概半個月,單看脈搏很難看出來。”
半個月,那就是鏡子那一次,宜悠紅了臉。沒想到穆然沒騙她,那般雖然有些羞人,卻當真是容易懷上。再摸著肚子,她仿佛感覺到了那裏的跳動。頓時因為穆然走而空空蕩蕩的心填滿,這段時日有孩子陪著她。
唇角慢慢向上彎起,前世她有孕時那般厭惡,唯恐其擋了自己享樂。如今到此刻,她卻是滿心希望小寶寶一天天長大,然後穆然回來,他們一同迎接兒女的降生。單是想著,她就覺得那定是一件極為幸福之事。
“穆大哥如今應該還沒到雲州,娘,我們叫人告訴他可好?”
李氏看向常逸之,後者立刻喚來一名夥計,隨手提筆叫他去雲州:“記得親自教於穆縣尉手中,一定要讓他知曉。”
“多謝常爺。”
“這般見外做甚。”
宜悠坐在炕上,麵上全是笑容:“過幾個時辰才能叫常叔,如今我還得有點分寸,不然叫媽媽們看到肯定得笑話。”
周圍一圈婆子也打趣起來,直道今日是雙喜臨門。有那潑點的,甚至盯著李氏說,指不定過些時日就是三喜臨門。其中隱含的寓意讓李氏紅了臉,常逸之臉也通紅,不過他卻是高興的。芸娘如今才三十出頭,他的兩個孩兒都折在常家,如今脫離那一家,或許有生之年他還能有自己的親生孩兒。
“時辰差不多了,娘,碧桃和劉媽媽留下來,你先忙自己的事。”
宜悠暈倒的時辰並不長,這會正好趕上吉時。拿起炕上的紅蓋頭,她親自給李氏蓋上,然後將大紅綢帶交到她手中。
因著不能下炕,她隻能盡量坐直了,麵對常逸之:“常叔,我娘頭三十年就沒過一天舒心日子,你要好生對她。我住得如此近,若是哪天她受欺負,我定會護著她。”
常逸之點頭:“往後的三十年、四十年、五十年,她一定平安喜樂。”
他沒有再說過多的話語,一句平安喜樂,足以證明自己此刻的決心。牽著大紅綢緞另一端,常逸之想著方才進來時芸娘那豔若桃李的麵頰。她是一普通婦人時,那堅強的姿態就讓他心動不已。如今又加上這幅絕色樣貌,突然讓他心中有些不安。芸娘太好了,他定要好生對待。
鞭炮聲響起,常逸之親手將芸娘送上花轎。環視一周,他看向人群中胡子拉碴、失魂落魄的男人。他穿著穆然的棉袍,正是芸娘的前夫。
兩人的視線在半空交彙,常逸之微微頷首,風光霽月的一笑。感謝你的不不識貨,也感激你的不珍惜,我才能擁有芸娘這般好的夫人。翻身上馬,他低頭對明遠輕聲吩咐。
後者站在門檻上,拍拍手大聲說道:“各位鄉親父老,今個是我們掌櫃大喜的日子。掌櫃說了,凡是來五穀齋和五州齋買任何東西,不限數量,一概九折。原本十文錢的米,現在隻需要九文錢,天黑打烊前都作數,大家可盡數前去。”
站著的眾人沸騰了,不限數量。他們可以把一年吃得米都買來,反正放在米缸中也不會壞。還有那五州齋,稀奇古怪的玩意從來沒斷過。價錢那般高,如今省去十分之一,這得省多少錢。不趁此時去嚐嚐鮮,錯過了還不知下次是什麼時候。
隨著迎親隊伍走遠的,正是圍在四合院門口人群。沈家和李家頓在原地,他們本想在迎親時趁著人多說道說道。
尤其是李家,李族長站在門口:“娘,常逸之那般有錢。這會咱們要是不說清楚,日後再來找芸娘時,她就是隨意打發咱們,也沒人會說她一句不對。”
李老太太何嚐沒想到這點,這回她正窩著火:“走,杵在這也不是個事。”
沈老太太由倆兒子扶著,呸了她一口:“想著占便宜,也不看看這是誰家的媳婦和孫女。”
沈福祥腦海中卻閃現著那全無芥蒂的一笑,他本以為芸娘的夫婿會計較她曾經的過往,或許因此兩人會產生嫌隙。到時芸娘累了,自會回到四合院,他也可以繼續陪著她。
如今希望破滅,他卻是徹底絕望。先前他隻覺得這一生都不可能再與芸娘有牽扯,如今這預感坐實。一言不發,他扶著自己的娘往城外走去。
雲州城,穆然先去了趟城外大營,而後又往城門處趕去。一來一回耽誤不少功夫,等他到監軍府門口時,就在門房遇到了守在這的夥計。
展開信一看,當即他恢複正常的腳又有些跛:“當真?”
“我家老爺醫術在越京城也小有名氣,有他診出來自然不會差,恭喜穆大人。”
穆然身子足足抖動了一會,小媳婦真的有孕了,他有後了。想起廖兄為他分析的形勢,大越這幾年風調雨順,廖將軍兵精糧足,此戰著實不難打。
“你告訴她,我一定會平安歸來,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