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4章(2 / 3)

想起在穆家那些天經曆的事,宜悠突然有種茅塞頓開的感覺。

其實自打到雲嶺村,她便沒對穆家人抱有過惡意。所以她驚心為孩子們準備年糕,族裏該尊敬的人也尊敬,甚至到最後勸服穆然給了小胖入官學的機會。她如此作為,自然被穆家人記在心裏。所以最後說是他們妥協,不如說是雙方都看到彼此的善意,那股血濃於水的親情又恢複過來。

而她對穆然的爹娘也是如此,她是真心的感激兩老,所以穆然看在心裏,才會對她越發溫柔。

“真心?”

“恩,真心和真誠。這天下雖然狀元及第者少,可聰明人卻是不少,真心還是假意,別人總能看出來。”

宜悠明了的點點頭,這便是前後兩世她一直缺少的東西。

“那娘對沈福祥也是真心?”

“這樣喜慶的日子,說他做什麼?”

“我隻是好奇,娘既然懂得這般多,為何不能把他拉過來,讓他也對你真誠起來。”

“哎……”李氏長歎一聲,目光看向炕邊上的銅鏡。宜悠順著她的目光望去,銅鏡前一個粗糙的粉盒,與穆然所贈芳華齋油膏擺在一處。這粉盒,正是當年沈福祥送與李氏的第一份禮物。

“他就是那少數的傻子,自己把自己釘到了坑裏。二丫,你爹他對娘確實真心。”

“可他對奶奶,對沈家更真心。娘我覺得,人活於世隻有真誠是不夠的,得學會取舍。泱泱天下芸芸眾生,若是對每人都難以割舍,那豈不得被拖累死?”

李氏默默的點頭,並未發一言。

“所以娘,既然你已經決定放棄他,為何不能接受常爺?”

李氏愣在那:“你說什麼?”

“娘一直避之不談,卻是瞞不過我。若你不確定常爺之心,也不會這般逃避。娘,每個人都會疲累,便是木炭這般耐燒且發光發熱的,也會有化成灰變涼的時候。”

李氏心中卻是起了波濤駭浪,閨女全猜對了。今年過年常爺親自來送麵,她遞上一杯熱茶,當時他接過去,眼中愉悅直接感染了她。而西屋塌陷的那一日正是年三十,西屋不僅塌下去,房梁還砸壞了鄰居另一間。閨女在穆家回不來,長生那般小說什麼別人也不會放在心上,她第一個想起的是常爺。

而後他帶著五穀齋夥計來,擺平四鄰,幫她清理好一片狼藉的院子。

“可是……”

“娘,常爺做了這般多,你若是再毫無回應,那跟爹沒什麼兩樣。”

“什麼?”

“爹那些年不也是,口口聲聲的說委屈你,碰到奶奶那邊的事便妥協,你就是靠著他的感激撐過了那些年。而如今,你這般凡事隻道一聲感謝,又與爹有什麼兩樣?”

李氏如遭雷擊,是啊,她與沈福祥有什麼兩樣。

“常爺對你那般好,即便日後他變了又能如何,最起碼你未曾辜負於他。”

最後這句話,直接戳透李氏心中濃濃的心防,她連連點頭:“我明白了。”

宜悠沒再說話,任由李氏在那想。她知道這會娘不是敷衍推脫之詞,而是當真有了那想法。在穆家那些時日,她最牽掛的其實便是李氏。

她不如其他人家,鰥夫娶續弦無事,寡婦再嫁卻是天大的恥辱,便是兒女也要拚命勸阻。在她看來,李氏如今才三十出頭,她的人生還沒過完一半。沈家的事已經翻篇兒,她不能因為別人的錯誤而賠上自己的一輩子。

母女倆靜坐,半晌李氏緩緩開口:“我會去與常爺說。”

“娘,我去說,我和穆大哥去說。”

“你們?”

“這事怎麼能由娘去說,無論如何都不妥。我做閨女的去問,問明白了再給娘一個準信。”

李氏卻是有些猶疑,媒婆可不是什麼好差事。她一張老臉丟了沒事,她閨女可得清清白白。

“包我身上,對了娘,這番回來我還有一事欲要問你。”

李氏疑惑的抬頭,宜悠摸摸肚子:“過年給穆大哥爹娘去上墳,回來他便說很想要個孩兒。可是咱們那日商量的,我卻是有些猶豫。”

李氏沒去打趣自家閨女,在她看來,親母女間有什麼不能說。

“我還當什麼了不得的大事,你真當孩子是想懷就能懷上?”

宜悠點頭,可不是很簡單?上輩子陳德仁孩子那麼少,她三年內連懷兩胎,是以她從不覺得生孩子是什麼難事兒。

“傻丫頭,那天你強,我也不好強說。其實這事順其自然就好,新婚夫妻有五六年都懷不上的。”

這下驚訝的輪到宜悠:“五六年?”

她掰著手指頭數了數:“過完年穆大哥就二十三,要是過五年他就是二十八。我記得二叔公和爺爺他們,都是未滿而立之年便有了孫輩吧?”

“確實如此,但你瞧咱們先前的鄰居順子家。順子娘與娘同歲,可順子隻比長生大一歲。”

宜悠又開始掰手指頭:“也是就是說,順子娘是差不多成親第十年才生下順子?”

李氏搖搖頭:“沒那麼久,她與順子爹成親晚,大概五六年的時候懷上。”

宜悠也放下心來,上輩子證明她不是那不能生的。如今便順其自然就好。

兩人又呆在了下午,用過午飯,穆然開始與李氏商議繡坊之事。馬上出正月,繡坊那邊也得開工。雖說有常爺和薛夫人看著,可自家怎麼都不能一點也不出力。

穆然去過越京,見過那裏的鋪子,便把格局裝飾多少與李氏說一說。宜悠在邊上合計著,想著哪些太貴不能裝,最後挑了些價錢適中又美觀的東西,由穆宇描出來,而後放在李氏這。

說完後穆然又考校了長生的武藝,宜悠這才知道,即便是過年他也未曾放下過大刀。

“很好,馬步要繼續紮,從明日起咱們換一招式。”

“我一定會好好學。”長生的小臉中滿是堅定。

宜悠同李氏打個眼色,勸服小家夥的任務,便交給她來做。李氏遲疑半晌,最終還是點點頭。

一番忙碌下來,待到兩人回四合院時,天已經漸漸黑下來,趁著還沒黑透,穆然拿著木鏟與端陽上了房頂,自上而下將積雪給推下來。

“等著它化了就是。”

宜悠站在下麵瞧著,便覺得站在上麵很危險,偏生穆然會然不覺,腳步輕盈的清理出房頂積雪。

“怎麼也得防備著些,你放心,蜀地的懸棺我都曾爬上去過,這點高度於我來說算不得什麼。”

宜悠當然知道,方才在沈家他已經清理過一回,見他下來,她忙把熱茶遞過去。接過來喝完,望著滿地的積雪,穆然眼睛一亮:“趁著還早,把雪堆成雪人吧。”

“雪人?”

“恩,雪堆成的人兒。”

宜悠本覺得冷,但聽到他解釋後立刻覺得很有意思。進屋取出四副手套,她點點頭:“恩,你們來說著,塑性我擅長,想要什麼形狀告訴我。”

“這些雪,也就能堆咱們一家。”

說著穆然已經開始忙活起來,將雪鏟成等身高的堆,他三兩下劃出人的軀體四肢。而後宜悠上前,拿著筷子和勺子小心雕刻著。雪麵本就很柔軟,雕刻簡單但是塑性卻難。她想了想,將雪砸嚴實了,趁著硬度先刻出穆宇的五官。

“是我。”

“恩。”

穆宇興奮的揚起一把雪:“我把衣裳拿出來給它穿。”

“不用。”

宜悠用筷子比劃下去,拿出兩個褶,再畫出盤扣,雪人的衣裳也與穆宇的款式相仿,隻差顏色。而後穆宇調皮的站在邊上,問著院中三人:“像不像,像不像?”

回答他的是端陽:“恩,就像我和哥哥,一模一樣。”

小大人般的穆宇,此刻便高興的同個孩子般。

天漸漸黑下來,油燈掛在樹梢上,宜悠終於將四人的雪雕弄完。說是雪雕,其實也有點像冰雕。尤其是雪人麵上,因為長時間與她的手接觸,融化後又快速凍結,整個雪團夾雜著些冰。

宜悠站在穆然邊上,兩人前麵是捂著耳朵放爆竹的穆宇,前麵端陽彎著腰,正捏著香給穆宇點爆竹引線。

四人身上穿著新衣裳,滿麵喜氣洋洋。

“我曾在縣衙見裴先生畫過一張全家福,如今咱們這也算是吧?”

穆然點頭:“當然,比裴兄畫的好上不知凡幾。”

說到這宜悠卻想起許久未見的裴子桓,她可沒忘記,那是曾經風靡了全雲縣乃至雲州的裴玉郎。

“不知裴先生如今在何處?”

穆然愕然:“我未曾於你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