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6章(2 / 3)

吳掌櫃素來精打細算,收下後立刻親自給她斟茶。

“你此番前來,除卻轉運珠,可還有它事?”

“掌櫃高明,果然看出來。實不相瞞,我欲開一包子鋪,相中了這條街上商家。可我家搬入縣城時日尚且,對此不甚了解,還得向掌櫃請教一二。”

吳掌櫃蹙眉,向她說明情況:“商鋪多為祖產,父傳子子傳孫,代代生計皆靠此物。若非到迫不得已,實少有轉賣之人。”

宜悠這才明了,事情沒有她想象的那般簡單。就如雲林村沈家宗族貢田,自有沈家起就隻進不出。農戶一般不賣田產,商戶自不會售賣其經營許久賴以生存的商鋪。

吳掌櫃見她滿是憂愁,不由有些可憐:“不過凡事無絕對,我倒是知曉一家。”

“掌櫃請講。”

“便是五穀齋相鄰的那家繡坊,原本也是極為昌盛的一家。無奈前些年,繡坊掌櫃父兄皆被征召入伍,十幾年杳無音信,戰場歸來的同鄉隻帶回兩包頭發。那家娘子突逢大變,身體確實一日不如一日,膝下幼女年方五歲,定是頂不起家業。你若著人前去相說,指不定能成。”

宜悠記下,眼見時至中午,便告辭歸家。

還沒等靠近家門,一隻小團子便衝上來。

“姐姐。”

“長生,這時辰你當在家中習字。”

長生退後三步,將滿是泥巴的小手背在身後:“我……下午再寫。”

點點他鼻子,宜悠頗為無奈。沈家這些年沒出個秀才,她也沒指望長生中舉做官,隻願他多識點字,日後不做那睜眼瞎。

“看你黑成這樣,這幾****不在家,怕是你又玩野了。我且問問,一從十橫,後麵是什麼?”

“一從十橫,百立千僵。百立千僵,百立千僵……”

“千十相望,萬百相當。”

聽到穆宇小聲提示,長生忙重複一遍,而後滿臉崇拜:“穆宇,還是你厲害。”

“你啊!”

宜悠無奈的看向弟弟,默默穆宇的頭:“你哥哥已從越京歸來,如今正在州府稟報事物,天黑前定能歸家。”

穆宇難掩興奮:“真的?”

“恩,咱們先進去。咦,讓我看看長生背後藏的什麼?”

拉過弟弟的手,她卻見一泥塑小人。雖稍顯粗糙,但四肢卻分明。再往下看,雙腿間頂出一大截。當即她大驚,是誰教壞了小孩子。

“這是何意?”

得知姐姐有興趣,長生也興奮:“是大刀,穆大哥拿得那種刀。我本來想削個木劍,可是卻劈不動。”

宜悠鬆一口氣,原來是誤會一場。再看小人肩膀寬闊些,上麵延伸出兩個尖角。

“莫非,這是將軍身上的甲胄?”

“恩。”長生小腦袋點得像撥浪鼓。

自李氏和離後,宜悠少見他這般法子內心的歡喜,如今自是隻有鼓勵。

“長生,你若能學會那算學,姐姐便尋匠人為你刻一把木劍。”

長生滿是泥巴的手自水盆中伸出,擊向她的手掌:“說定了,不許反悔?”

“定了,不會反悔。”

“好,我定好好背,姐姐且先準備好木劍。”

宜悠笑得溫柔,是她想錯了,大人尚且會忍不住外物誘惑,小孩子哪有那麼強的定性。有點東西引著,他總不缺勁頭。

將他小爪子摁在水裏,水中剛好倒映著穆宇的臉。沒有羨慕和嫉妒,他仍沉浸在哥哥要回來的喜悅中。

雖覺前世他未曾淒慘,可她卻是習慣的關心:“穆宇,你想要木劍麼?”

穆宇搖頭:“二丫姐,我不用,我喜歡寫字。”

“喜歡寫字好,二丫姐就寫不好字。待你與長生學完這一冊,我予你縫一書囊如何?”

“書囊,是學堂中那些哥哥們提的東西麼?”

“便是那物,可將書本放於其中。等明年開春你們倆也到了年歲,二丫姐送你們入蒙學可好?”

“我自是願意,不過此事要與哥哥商議。”

事情就這樣定下來,宜悠擦淨長生小手,見李氏還未趕集回來,便招呼守在家中的劉媽媽,二人一同做飯。

待到趕集李氏歸來,已是正午。秋老虎已過,秋日的驕陽打在眼皮上,令人昏昏欲睡。

疲憊了一日的李氏,此刻卻是毫無睡意。

著起急來,她拳頭直接招呼在宜悠背上:“那可是知州大人,你怎麼偏生招惹上他!”

左右李氏拳頭不重,宜悠也不躲:“這能怪得了誰,還不是怪娘太美,然後把女兒生得天生麗質難自棄。我隻是隨巧姐去薑家,誰曾想竟能遇上那知州大人。”

李氏恨鐵不成鋼,咧下她的嘴:“都到此時,你還有心去笑。遠的不說,柳姨娘的事可是你親手經辦?那知州太太定是大戶人家出身,豈是小小程家可堪比肩。人家捏死你,隻需要動動手指頭。”

宜悠心道,她連手指頭都不需要動,兩片嘴唇輕輕一碰,自有無數下人前赴後繼。

不敢火上澆油,這話隻能憋在心裏:“娘,婚姻之事可講究父母之命,您繃住就行。”

李氏臉色總算緩和:“好在你名聲不算好,咱們也不用怕那媒婆。”

宜悠吐吐舌頭:“娘,哪有你這般詆毀親閨女的。好,名聲不好沒關係,隻要咱家日子好就成。”

“你啊!”

李氏眉頭皺成疙瘩:“先吃飯,這幾****不要出門。若是有媒婆上門,全都由我出麵。”

宜悠忙打住她,又將那商鋪之事道出。

“女兒本想出去打探一番,畢竟先下手為強。”

李氏跳起來,給她一計如來神掌。

“不行!這麼些年過來了,買鋪子也不急於這一時。你若是出去,直接被歹人綁去汙了名節,那鋪子幹脆也別開。”

想到陳德仁那無所不用其極的本質,宜悠蔫了。

飯後自有劉媽媽和碧桃收拾碗筷,她幹脆拿起尺子丈量長生與穆宇的尺寸,裁布開始為其做書囊。

沈家四合院暫時陷入平靜,知州府卻是炸開天。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陳德仁暫時忘卻了小野貓,全身心投入憤怒中。

“老爺這是為何?”

尹氏不來還好,一來更是火上澆油。

“當初嶽父不是曾上本,由我兼任雲州軍監。如今朝廷派下個乳臭未幹的小子,聖上親頒旨意,任其為軍監。”

越說他便越氣,與先前的任何朝代不同,大越是朵奇葩。

開國皇帝堅信:強盛的武力才能維持政權穩固,隻有強大到攘平四夷的軍隊,才能守護天朝萬邦來朝的地位。先前主張禮儀之邦,對番邦仁慈友愛的世家,全都被他一削到底。朝廷上下隻一種聲音:打。打贏了讓周邊小國稱臣納歲貢,歲貢不足繼續打,以戰養戰。

如此土匪般的朝廷,武將一改先前被壓製的地位。文臣無奈隻得火力全開,如此兩者勢均力敵,出奇的和諧。

“這……夫君切莫憂心,我且去問問爹爹。”

廖其廷不止對陳縣丞傲,對待陳德仁他繼續傲。方才一進門,他便毫不客氣的掏出聖旨官印,公事公辦的要求接手雲州守軍大權。陳德仁稍作拖延,他便以聖旨相壓。

陳德仁如今正在氣頭上:“如今已成事實,嶽父若有心,怎會令我到如此尷尬境地。”

再看臃腫的妻子,如今卻絲毫引不起他憐惜。他不由想起昨日小野貓說過的那般話。這些年她把控住後院,他隻得一庶子,這其中莫非真有蹊蹺?

“你且先安心養胎,府務暫交梅子掌管。”

“臣妾如今……”

陳德仁耐下心思:“這一胎不得有失,你切莫憂心,梅子定是個好的。”

尹氏神色很不好看,正是梅姨娘當家,她才會擔心。可在老爺麵前,她總不能如此說。不甘的退下,她合計著,不過半年而已,有她坐鎮那賤人還翻不出花樣。

不過……也該再進個新人。昨日見過的那宜悠,模樣好人也不狐媚,就她吧。她且將事辦好,也予老爺一個驚喜。

便是如此,陳德仁騰不出手之事,尹氏卻會主動接過。

陳德仁向來善於察言觀色,將尹氏反應看在眼裏,他更是煩躁。監軍與知州向來互相節製,如今武將地位高,此舉不啻他頭頂上來一太上皇!且這太上皇靠山乃是廖將軍,他當真惹不起。

如此當如何是好?瞧著桌上所書折子,正是與陳縣丞商議之事,徹查官員隱沒土地。

之所以隱而不發,正是因為此事卻是與聖上之外所有當權者為敵,他尚無那膽量。

如今心緒一亂,他卻想到別處。糧草遲早要籌集,若他率先解決此事,那便是廖大將軍衣食父母,到時武將自不可過分壓製於他。

天平傾斜,他合計著,這一年官糧已運往京城,接下來便是地方官進獻奇珍異寶於皇親國戚、權貴忠臣之時,不若趁此奏上折子。

陳德仁正在氣頭上,已是完全忘卻,官員比之百姓是一個多難纏的群體。他削沒各家利益,不啻於捅了馬蜂窩。

這些事宜悠一無所知,她雖知陳府定會出難題,可她卻無法控製陳府動向。

作為一升鬥小民,她還需做工養家。各人有各人的日子要過,她實在沒太多的心思放在憂愁上。

書囊易於裁剪,不過既是弟弟和穆宇要用,她便多費了一份心思,打算於正麵繡上圖案。

檢查完兩人大字,長生依舊鬼畫符,穆宇卻橫平豎直,絲毫未因穆然不時將歸來而心生急躁。

雖然自家弟弟總被別人家孩子比成渣,但此事她卻早已司空見慣,遺憾著也就徹底接受。

“你們想要什麼圖?”

意料之中,長生選了威武的大刀,而穆宇則是擇一筆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