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如今避無可避,藏頭露尾唯唯諾諾反而更為人所不齒,故而她氣度端得足。她行得正坐得端,自不懼那些牛鬼蛇神。
議論聲小了些,直到被悉數掩蓋於角門後。宜悠緩步前行,至拐角處回頭,卻見一穿著紫色剪絨褂子的老媽媽,正同吳掌櫃敘話。
老媽媽身形微胖,發髻上插一支銀釵,縣衙尊卑有別,一般丫鬟梳大辮子,媽媽則盤頭。常年佩戴首飾者除主子外,隻有夫人身邊的得力人吳媽媽。
二人同姓吳,且形態熟稔,怕真是那親眷關係。當下宜悠已完全確定,此次擊鼓鳴冤如此順利,定是因吳掌櫃之故。
“前麵便是,你且進去。”
宜悠拱手相對:“有勞姐姐。”
她本就生得美,自頂立門戶後便以男兒本事要求自己。前世見慣了陳德仁舉止,兩個月習慣下來,此刻一舉一動絲毫不帶女兒家的扭捏,反倒有幾分男兒瀟灑風流之態,直引得小丫鬟臉紅心跳。
上前一步開門,她快步退下,行動間竟是同手同腳。
“民女參見夫人。”
邁步進入,該少的禮數自是一樣都不缺。縣丞夫人出自京城,雖不是顯貴大族,自小也是見慣了衣香鬢影,往來皆是教養極佳的千金。
一朝嫁入寒門,幾十載困於雲州邊緣一縣城,平日所見皆是鄉野粗鄙之婦。是以春日初見此樣的宜悠,她便多了幾分耐心,任由其提出三項條件。
方才她已得知此母女在縣衙門口所言,母女之間對她皆是溢美之詞。不論是逢場作戲、或是真心實意,總讓她心下愉悅。
“快起來,坐吧。”
宜悠掃一圈,往常特意為她準備的繡墩早已不見,縣丞夫人玉指所及之處,分明是與她一桌之隔的黃花梨木椅子。
此般待遇,前世縣裏往來商戶當家夫人都未曾有。看來她依照夫人喜好,特意做禮數周到的大家閨秀狀,這一步棋算是走對了。
“謝夫人。”
端坐好,她雙手隨意的搭在膝上,紋絲不動,一副靜聽垂問狀。
天地萬物相生相合,縣丞夫人本人雖掐尖要強,但她最愛性子恬靜,能靜下心傾聽她說話的姑娘家。往常有些夫人隻當她愛熱鬧,平日湊在一處,磨破嘴皮子的說話逗趣,全然不顧搶她風頭,平白惹她厭煩。宜悠此舉,剛好合她心意。
“你也別客氣,桌上瓜果盡可取用。”
宜悠拈起盤中花生,捏在手心剝開,將仁放置於另一幹淨盤子中。
縣丞夫人也不客氣,一粒粒抓著吃。
“今日喊你來,主要是為那牡丹糕。”
宜悠對自己的手藝很有信心,陳德仁久居高位,自薦枕席的美人如過江之鯽。雖多數美貌比不過她,但耐不住各具特色。她能爬上“二夫人”的位置,靠得便是這手上天恩賜的好手藝,稍加學習,做出來的糕點比起京中跟來的廚子也不遑多讓。
“夫人有何要求,盡可吩咐民女。”
恭順的態度令縣丞夫人更滿意:“陳大人十分中意牡丹糕,巡撫那邊討要方子。”
“夫人,大人有令,民女自是不敢辭。隻是……”
見她推辭,縣丞夫人好心情消掉一半。以她身份,第一次容這姑娘提條件,乃是源於新奇。可這不代表,她喜歡一次又一次的被人轄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