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雪兒十六歲的時候,全國停課,那年她剛念完高二。

而江雪兒的大姐江悠然,則恰逢高三,大學夢戛然而止的她隻能自己存錢買了一本中草藥大全,每天拉著妹妹上山,按圖索驥,一邊學著辨認中草藥,一邊按照書上教的方法將其采摘下來,簡單處理,然後拿到收購站賣掉。

這樣一來能賺點零花,二來還能趁機跟站裏的收購員學習如何正確地辨認中草藥,畢竟光對照著書本去采摘,對於有些外形相似的,還是很容易混淆的。

而江雪兒被大姐帶著也學習了不少中草藥的知識。

在她們每天回家的路上,會經過生產大隊的牛棚,那裏住著一對從大城市下放過來要改造的夫妻。

江雪兒每次差不多走到附近時便會放慢腳步,故意落在大姐的身後,然後趁著大姐不注意,悄悄拐到牛棚旁的簡易房,偷偷拿出自己藏起來的草藥:

程阿姨,叔叔的病沒點了麼?我剛剛去摘草藥換了兩毛錢,還給您留了點消炎的草藥…

江雪兒家裏的條件還算不錯,家裏的每個小孩多多少少都會偷摸地自己攢點私房錢,江父江母也會睜隻眼閉隻眼。

更何況是她們姐妹倆采草藥賺來的,江父江母從來都不會開口過問,在這一方麵何謂是給足了孩子們自由。

謝謝你好姑娘,這若是被人知道了對你不好…,程萱話還沒說完呢,江悠然轉身沒看見自己的妹妹,便大喊:

江雪兒!

呀!我姐叫我了。您不用擔心,趕緊藏好,我下次摘到好的草藥再給您送點過來。江雪兒說完便連忙從旁邊拐出來追上江悠然。

江雪兒,跟你說過多少次了?讓你小心注意點影響,不要什麼人都幫,你是沒耳性還是怎地?……

江悠然吧啦吧啦地將江雪兒一通教訓後,發現妹妹這次居然安安靜靜地沒反駁自己,心想她鐵定又是左耳進右耳出,便轉過身看到她正茫然四顧,火氣不打一處來:

江雪兒!我跟你說話呢!我是你親姐,每次我好聲好氣地教你你都不聽,非要我用吼的,難道我還能害你不成?!

呀,大姐,你怎麼變得這麼年輕了?

江悠然被江雪兒無厘頭的話說得一愣:你發燒了?沒有啊,怎麼傻傻的,淨說胡話?行了行了,我不說你了好吧,趕緊回家做飯去,爸媽快要下班回來了。

此時的江雪兒一臉不敢相信地摸著自己的臉,快步走到前方不遠處的池塘邊上,看了看自己的倒影:我,我是在做夢麼?還,還是真的,真的回到了少艾?

江悠然站在不遠處聽不是很清楚:做什麼夢?你說你怎麼總是傻傻的?

江雪兒心裏美滋滋的:姐,真好,我又回來了!

趕緊的,都快到家門口了,可不是回來了嗎。也不知道你在傻樂個啥,不過你知道你姐我對你好就行。

以前你還總怪我管著你,你又不想想,如果你不是我親妹我會管你?管你還不是為了你好?不然就憑你這傻勁兒,一準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

江雪兒聽了也不像以前般嫌煩,仿佛這是世界上最悅耳的歌聲,依然笑嘻嘻地享受其中。

江悠然見了也不由得一樂:瞧你那傻樣!好吧,今天看在你這麼聽話的份上,不用你幫忙幹活了。

晚上江錦生和妻子黃素心帶著一對雙胞胎兒子回到家:喲,今天你們姐妹倆怎麼這麼安靜呢?難得啊!

爸,您說啥呢,感情我和二妹在您眼裏就是每天吵吵鬧鬧的呀?

嘿,你們自個兒知道就好,你這個當大姐的也不知道讓著點妹妹,每天說教,不要說她嫌你煩,就是我這個當爸的聽著都覺得你好煩。

爸~,你就使勁兒地寵著二妹吧,等將來她吃虧了,看你心疼不心疼!

好了,你們父女倆每天這麼鬥嘴有意思嗎?

有意思 / 有意思,父女倆異口同聲道。

這會兒又統一戰線了?!黃素心翻了個白眼:都去洗手吃飯吧。

江雪兒看著一家人和樂融融的,心裏感慨著:這應該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時光了!為什麼以前不覺得呢?

反而厭煩家裏一天到晚吵鬧個不停,恨不得早早離開,然後成立屬於自己的小家?人啊,就是容易身在福中不知福!

雪兒?今天啥事兒這麼高興啊?你給說說,媽都回來半天了,看你一直在旁邊樂個不停的。

媽,您別管她,她今天下午回來就一直是這個樣子了,也不知道她在樂嗬個啥,一直在傻笑,問她她也不說,隨她吧,讓她自己樂個夠,您又不是不知道她,一點點小事兒能樂半天,過一會兒就好了。

那行吧,吃飯了吃飯了。黃素心也了解自己的這個二女兒,心眼好,容易滿足,所以丈夫也最是疼愛她。

對了爸,弟弟們到鍾表廠裏學習得怎樣了?

他們?江錦生看了眼江濤和江明:哼,孺子不可教也。

啊?不是吧,弟弟們應該是剛去鍾表廠沒適應得過來?

還沒適應?人家跟他們同一批進去學習的學徒都學得有模有樣的了,隻有他們倆連拆個表都學不會,我這個當總工的爹,臉都讓他們給丟淨了!我怎麼會生出這麼蠢的兒子?!

唉!~ 算了,不吃了。江錦生說起倆不省心的兒子,氣得飯都吃不下了,將手上的筷子往桌上啪地一放,起身準備回房了。

爸~,正暗自樂嗬著的江雪兒在一旁聽了,一下子想起上輩子一直學不會鍾表技術,待在廠裏鬱鬱不得誌,後來還成了第一批下崗工人的倆弟弟,趕忙叫住江錦生:我有個想法。

哦?江錦生聽見是二女兒開聲,便又重新坐了下來:什麼想法,你說說看。

您看啊,十個手指也有長短,人也是一樣的,也許弟弟們在鍾表機械這方麵不開竅,但這不表示他們就是蠢啊。江雪兒一邊說一邊回憶他們上輩子有些什麼拿得出手的優點:

就好像,好像…,對了,上次您生日他們倆不是親自做了頓飯給您吃嗎?我覺得弟弟們在廚藝上就蠻有天賦的,您當時不是還誇了他們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