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冶隱於城牆上,夜幕籠罩著他的半邊臉。目光所至之處,是在城前駐營的數萬辰軍。
裴嵐沒有攻進來,但是不代表他永遠不會攻進來。就比如現在的自己,又能守住這道城門到何時?
想到此處,獨孤冶心裏一陣冰冷。
何以至此?
都是,都是因為他——陸微之。
如果不是因為他,在失去了兩座城池後的辰國,怎麼可能贏得了無論是戰力,還是數量都遠超辰國的大楚將士們?
包括現在,無欲無求,一度被認為是昏聵暴君的裴嵐,不惜禦駕親征,也要討回一個人。
都是因為他!
恨,太恨了。他明明知道自己中了毒,像是早就猜到了自己會預料到這麼一天,自己偷偷地逃走了。
也是,他連死都不怕,怎麼可能甘願被人掌在手心?
或許,也隻有這樣的人,才會讓裴嵐不惜一切代價,向楚國開戰。
獨孤冶喃喃地道:“倒是朕小瞧了他。”片刻後,倏爾發出一陣冷笑,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將身邊的一員楚將拉了過來,小聲說道著什麼。
楚國城牆上,忽然搭起了一個刑台。刑台兩側,燭火翩躚搖曳。
辰軍的哨兵換了三批,一刻未歇地緊盯著楚軍的動作。這麼大的動作,自然不可能逃得過哨兵的眼裏,但楚軍仍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倒顯得刻意了。
裴嵐並沒有將此事放在心上,獨孤冶要做妖,由著他便是。畢竟,他也沒多長時間可以蹦達了。
一個哨兵奔走著跑了過來,道:“報——楚國城牆,刑台之上的人,他們說……”
裴嵐眼波一凝,道:“說什麼?”
那哨兵喘著氣,道:“說是姓陸,叫,叫什麼陸什麼之……”
話未說完,裴嵐已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絲毫沒有剛剛行軍之時的氣魄,觀其背影,反倒是十分落寞,甚至有些失態。
身形被人攔住,正是辰南大將軍紀平。
紀平望著麵色陰沉的裴嵐,忙道:“陛下,陛下,怎麼了這是?”
“給朕滾開!”裴嵐一把推開了他,駕馬直奔楚城。
紀平喉嚨一哽,那邊,肖明已帶了兩隊騎兵,跟在了裴嵐的身後。不知怎的,他的麵色也不大好。紀平搖了搖頭,也縱馬跟了上去。
——
城牆上,獨孤冶像是早有預料般,捧腹大笑道:“裴嵐!狗東西!滾出來瞧瞧,這是什麼啊!”
刑台之上,是一個布滿血汙的身影。那人已不辨人形了,也看不清原來的模樣,拉攏著腦袋,身形竟然與陸微之別無二致,而他身上所穿的衣物,正是陸微之最常穿的那件。
看到如此場景,裴嵐竟是有一瞬間的耳目眩暈,在眾將的攙扶下,這才勉強站穩腳跟。
獨孤冶笑得更發狂了,道:“啊呀呀呀,真的被朕猜到了!你日思夜想的人,現在可在朕手裏。你快說說,這可怎麼辦是好?”
裴嵐盯著刑台之上的那道身影,心裏有萬分的不信,亦有萬分的不敢不信。
萬一,他真的是呢?
那他,究竟該怎麼辦?
裴嵐高舉著劍,指著獨孤冶,道:“放了他。”他說話聲音不大,但卻帶著不可置否,由兩軍兵吏傳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