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日,陸微之還未出現。
裴嵐站在定都城牆上,從天亮等到了天黑,心情也由天上跌至了穀底。
直至夜晚,秋雨寒涼,淅淅瀝瀝的雨落在他恍若刀削般的麵龐上,但他依舊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仿佛一座鑄造了千年的雕塑,眺望著遠處。
上空的雨忽然停了,裴嵐抬頭望了一眼,一把傘落在了頭頂。
他眸中亮了一瞬,轉身乍然捉住了持傘之人的手,卻在看清其麵容後一把甩開。
裴嵐將手撐在城牆上,雨越下越大,幾乎將他的發全部打濕。他啞聲道:“怎麼是你?”
影昭的聲音有些酸澀,道:“主人,您別等了。想必陸將軍今日應是回不來了。”
裴嵐的眸子一瞬間變得猩紅,喝道:“他說過,他會回來。”
影昭道:“主人……”
裴嵐怒不可遏,道:“容不得你在這裏對朕指手畫腳!滾!”
他的眸中有痛苦,有悲哀,也有絲絲縷縷的可憐可悲。
失態、失控,直至冷漠到骨裏。
影昭挨了這麼劈頭蓋臉的一頓罵,心裏卻沒有半分的怨言,反而心中陡然升起一陣涼意。
這個眼神他太熟悉了,就仿佛回到了裴嵐性格大變的那年。
那年正是陸氏傾覆,陸微之掉入寒潭,生死未卜的時候。他看著裴嵐跪在懸崖邊上,將手插進發裏,以這種悲到極致的眼神望著深不見底的潭水。他想,如果不是周圍有人攔著,裴嵐一定會毫不猶豫地跳下去。
影昭默不作聲地退了下去。
裴嵐站在城牆上等了整整一天一夜,直到第八日的第一抹微光傾灑,落在其俊美的容顏上,他才有所動容。
裴嵐仰頭,高高地伸出右手,陽光透著指尖縫隙照到他的臉上。
半晌,裴嵐喃喃道:“陸將軍,你食言了。”
說完,像是自嘲般地搖了搖頭,發出幾聲苦笑。
“你再一次,辜負了朕對你的信任。”
——
“咳咳咳……”陸微之艱難地睜開雙眼,發出幾聲輕咳。
腦袋好痛……
“醒了?陸將軍,您可真是讓朕好等。”一陣冰冰涼涼的男聲傳來,語氣中盡是戲謔。
陸微之瞳孔猛然縮成一點,這才發現自己的四肢不知何時被人捆了起來,竟無法動彈半分。
麵前是一個容貌頗為妖冶的男人。如果說,裴嵐的容貌是帶有攻擊性的;那麼眼前的這個男人的模樣,便是溫柔中卻又滲透著危險的。
他明明年輕至極,雙鬢處卻夾帶著一抹白發。此刻笑意盈盈,但這笑卻恍若致命的毒藥般,叫人不寒而栗。
陸微之喘息道:“你是誰,這是哪裏……”
那人雙臂交叉在胸前,好整以暇地望著陸微之,道:“陸將軍可真是貴人多忘事,連朕都忘得一幹二淨。可惜了,朕這幾個月可是日日掛念於你,徹夜難眠呢。”
此話說得曖昧至極,好比多年未見的舊情人一般。但陸微之聽了,雞皮疙瘩起了一身,隻覺得無比惡心。
陸微之試探道:“獨孤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