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
攬月樓內，一男子正悠然自得地搓著花生米。高高束起一頭馬尾，著一身黑色錦袍，顯得精幹極了。
白無雙幾乎是連夜趕回來的，辰東勢微，楚軍莽了性子要打。雖憑借地勢勉強應付了下來，但他知道，這不過是負隅頑抗罷了。
皇帝在信中交代，要自己盡力而為。顯然他自己也知道，這辰東失守是必然趨勢，所以並沒有太為難自己。
但是他搞不懂為什麼，兩座城換幾株藥，怎麼都虧的買賣，而皇帝那麼精明的人，居然會同意。
真是瘋了！
白無雙一把將盤子推開，高翹著二郎腿，眸子微眯，朝著攬月樓二樓望去。似乎……在等著什麼人。
攬月樓二樓一間雅閣裏，一紫衣女子推開門，款款行至了白無雙跟前。她畢恭畢敬，輕輕柔柔地喚了聲：“主人。”
白無雙卻瞥見其脖間留了些紅痕，但不像是新添的。也沒開口去問，似乎早已經對這種事見怪不怪。
他道：“紫嫣，上次紀申那事你做的很好。”
紫嫣笑道：“能為主人分憂，是紫嫣之幸。”
白無雙將其扶起，道：“紫嫣啊，還需委屈你一段時日，這段時間……這攬月樓就多辛苦你了。”
紫嫣道：“這是紫嫣應該做的，紫嫣不覺得辛苦。”
白無雙點點頭，道：“紀申此人還需穩住，你且繼續與他周旋。但……記得不要太過。”
白無雙掃過紫嫣的脖間紅痕，意有所指。他沒看到的是，紫嫣的眸光暗了又暗，但還是擠出一個笑容。
“一切都聽主人的。時候不早了，主人回得匆忙，今日便且在攬月樓歇下吧。”
靜默無言地上了二樓。白無雙恣意地躺在床上，盯著正在梳妝的紫嫣，隻覺得自己越來越不懂她。
他突然問：“紫嫣，你今年多大了？”
紫嫣握著梳子的手頓了頓，“回主人，奴今年十七了。”
“時間過得可真快啊，”他笑了笑，“想我當年剛撿到你那會，你才那麼丁點大，現在都出落成大姑娘了。”
“待到一切妥當了，我便叫人給你個親事，定然不能虧待了你。”白無雙從床上跳起，如長輩般操起了心，望著紫嫣道。
紫嫣聞即，手中的木梳突然墜了下來，她彎腰去撿，一雙飽經風霜的大手卻搶在了她之前。
雙手觸碰，紫嫣猛地縮回手。白無雙將木梳小心遞於她的手上，卻發現其眼角不知何時噙了淚。
“怎麼哭了？”白無雙有些不知所措。
他見慣了麵前之人的堅強，說起來，這還是他第二次見到她落淚。第一次，便是在他十歲那年——那年冰天雪地，繈褓裏，有一名女嬰哇哇大哭。
想不到一眼萬年。一晃便是十七年。
紫嫣擦了擦淚，忙慌道：“回主人，奴高興，一時情難自禁，這才失態。”
白無雙點點頭，道：“那便好。我還有事，今夜還要進宮。適才上來隻是看看你這幾月過得如何。”他頓了頓，掃了眼屋內香軟紫帳，“如今看到你過得好，那我便安心了。”
白無雙風塵仆仆地走了，有人一直望著他的背影，直至完全消失在自己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