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辰宮內,裴嵐坐在榻前,一遍又一遍地翻看著一本賬冊。影昭靜靜地站在其身側,不做言語。
賬冊已經泛了舊,棱角已經有些不平,有些地方已經裂開了一些小小的碎痕。
裴嵐乍然將賬冊摔在桌上,麵色黑成鍋底。良久,閉眼扶額道:“都在這上麵了?”
影昭彎腰道:“是,主人。辰國超五年的軍糧軍餉,都在這上麵了。”
“林通運真是賊膽包天!”裴嵐麵色陰沉,狠戾道。
“怪不得先帝寧可冒著辰東失守的風險也要將陸銘斬殺,這可是整整兩百萬斤軍糧!都被吞的一幹二淨!”
“主人息怒。”影昭道。
裴嵐望著影昭,眼色染上些許疲憊,道:“這段時間難為你們了,為了這本賬冊,肯定沒少在林通運手裏吃苦。”
影昭道:“這都是屬下應該做的。”
這段日子,裴嵐一直在調查兩件事,一件是三王的暗探,另外一件就是這兩年前陸銘之事。
裴嵐一直心中有數,若非陸銘是罪不可赦,先帝念其功勳以及才能,定然不會將此良將輕易斬殺。
所以他一直有派人去查,但是苦於沒有頭緒。直至前段時間,暗衛那邊發現兩朝丞相林通運家中居然私藏軍糧,不查不知道,這軍糧居然積壓了整整一個後院,甚至後院都無法再裝下。
於是裴嵐才順藤摸瓜,叫人將林通運府中可疑之物暗中搜來。誰料居然發現了如此驚天秘密。
這本賬本,就是如今的全部成果。裴嵐粗略翻看,發現這賬本之中有整整兩萬斤軍糧都不翼而飛。於是翻來覆去對了無數次,這才將兩年前辰東一戰中發現了不對之處。
兩年前辰東與楚國爆發小規模戰事,雖然隻有這一片區域有戰,但是維持時間極長,軍餉軍糧消耗極大,因此先帝仍是十分重視。
辰之疆土,斷然一寸不讓。先帝連忙派人快馬加鞭往辰東支援了兩百萬斤軍糧,希望以此來鼓舞士兵士氣。
那場戰鬥維持了整整兩月,但是那一戰,陸銘率領的辰東士兵被楚軍打的毫無招架之力,並以兩名副將的犧牲收尾。
無數辰國士兵死於楚人之手,死傷無數,慘不忍睹。
先帝震怒之餘,將監察使從定都派往辰東。發現營內士兵大多餓得肌黃體瘦,別提作戰,就是舉起刀劍都費勁。
先帝得了消息,立馬派人去查。竟然發現那批軍糧根本就沒有分發到將士手裏。更有深藏在楚軍的密探來報,有很大一批軍糧落入楚人手中。
這才有了後來,範和越和輕煙那事。陸銘被截獲降書,兩萬斤軍糧同時出現在楚國營地,這不得不引起深思。
可偏偏陸銘是個傲氣的骨,在鎖囚獄內死也不承認自己有罪,與先帝一再產生爭執,終究是神仙難救,一代梟雄就此凐滅。
如今終於真相大白,那兩萬斤軍糧居然在林通運府中。林通運和裴尹喚始終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所以這事出自誰的主意,一看便知。
裴嵐終究還是低估這裴尹喚了。
裴嵐將目光移至遠方,思緒萬千。也不知道陸微之怎麼樣了,這幾天他一直都在忙於調查兩年前有關陸銘的真相,難免懈怠了他。
聽似錦說,陸微之似乎有抗議過,說不想被那麼多人守著。裴嵐想,以陸微之的清傲性子,一定是很不樂意的,但是他最後居然能忍受下來,想必這幾年他受的委屈真是不少。
裴嵐心中突然泛起一絲苦澀與心疼。想著想著,眼前突然浮現那人清冷的微笑,裴嵐嘴角微揚,心裏也如同吃了蜜餞一樣。
他想去見他。
裴嵐倏爾起身,行動比想法還要成熟,踱著略顯輕快的腳步往淩雲宮踏去。
夜色朦朧,迷了整個定都城。月光洋洋灑灑得撒下,落在裴嵐驚為天人的容顏上。夜色固然很美,卻是比不過心愛之人。
裴嵐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整了整自己的儀容,盡量讓自己的形態容貌顯得得體。一國之君居然也會有此般小女子作態,叫誰看去都會覺得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