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太痛了!”
仿佛是從一場永恒的噩夢中剛剛覺醒,盛懷峰最後殘存的一點點記憶停留在一道像是異世界傳來的大貨車緊急刹車的刺耳摩擦聲音,以及從身體不知幾處傳來的仿佛要撕裂骨肉的劇痛。
“被車創了?真是天降橫禍……”
盛懷峰敢保證自己21歲的人生中從來沒有闖過一次紅燈,出車禍的責任隻有可能是那輛大貨車的違規操作。他莫名地首先想到了這個問題,奇怪的是並沒有多少對那個司機的憤怒或是對突遭大難的悲傷,隻有對劫後餘生的慶幸。
“既然我還能在這裏思考,就代表著起碼小命是保住了。”
他想要睜開眼睛,卻發現自己失去了麵部的知覺,連稍微地顫抖一下都是奢望,能接收到的隻有無邊無際的黑暗和仿佛把一切都粘連住了的寂靜。
盛懷峰心下一沉,不信邪地試圖調動自己的所有身體,反饋卻像是石沉大海,他甚至感覺不到這些軀體部位的存在。這給喜悅的他當頭一棒。
好消息:活下來了
壞消息:好像變成植物人了
稍稍驚慌了一下,盛懷峰平複心情,理清現狀。不管怎樣,自己沒有徹底死亡,就還有醒來的希望存在。他是家裏的獨子,父母經營著一家不大不小的公司,家中積蓄在短時間內維持他作為植物人的存活狀態應該是沒問題的。
盛懷峰隻擔心父母會選擇安樂死來結束他的“痛苦”,然後再重頭練小號,畢竟父親盛誌平時便對電影中植物人被愛喚醒的情節不屑一顧,認為那是純粹的藝術幻想,要是自己落到他手裏,很難保證能活到睜眼那一天。
眼下隻能把希望寄托在多愁善感的母親身上了,相信她看了20年電視劇的浪漫。
說實話,就盛懷峰目前連觸覺都蕩然無存的狀態,即使什麼時候被停止生命了應該也不會有多麼痛苦。盛懷峰不無擔憂地想,無盡的黑暗中隻有自己的思想為伴,時間短一些還好說,隻怕一年兩年甚至十多年的時候,父母還沒放棄,他自己先承受不住瘋了。
電視劇裏植物人蘇醒都像是睡了個長覺,盛懷峰卻是在坐大牢,還是最恐怖的那種,他對自己的精神承受力不敢有多樂觀的態度。
他從未如此深刻地體驗到表達和接受信息對人類來說的重要意義。
相較於眼前的黑暗來說,死亡明顯要更可怕一些,唯一可怕的是時間,盡管“時間”這個概念對目前的他來說也是不可感知的。
“就這樣在自己的思想中沉澱個幾年十幾年,沒準我也能成為一名大思想家,哲學家?”盛懷峰高中時候是個理科生,大學專業卻為了躲避最討厭的物理而選擇了哲學。
“讓一個普通人獨處十年,能讓他擁有超人的思想高度嗎?”這種辯題他也不是沒和同學們研究過,沒想到現在是要他以身證道了。
也許是一天,也許是三天,或者一個周,總之在大約幾天之後。
“我盛懷峰一生行善,未曾作惡,先祖們在天有靈還請關照一番……”作為新世紀的新新哲學少年,盛懷峰能夠很靈活地在唯物主義和唯心主義之間轉換立場。無論是佛祖、菩薩還是太上老君,他都在心中祈禱了至少三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