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過去，我的眼睛依舊沒有起色，母親四處打聽著偏方，接些零碎的手工活計，貼補家用。
那天晚上她說要去趟沈家，這個春天沈老太也病了，昏沉地接連幾天吃不進東西，而那晚忽然來了精神，說想喝母親燉的素魚湯，沈老爺便讓夥計傳來話。母親在沈家做了十幾年的廚娘，那碗素魚湯便是她的招牌手藝，深得老太喜歡。
“你先睡啊，娘要晚些回來，老太太惦記著那口湯，算平日裏一天的工錢呢。”母親似乎很高興，這是我看不見之後，第一次聽到她這麼明快的聲音。
“娘......”我想說什麼，但又說不上來，隻能拿件小衫遞給她。
雖說是春天，但早晚兩頭還是涼嗖嗖的。沈家催得急，拿上小衫，母親便隨同夥計出發了。
遠處的狗吠聲漸漸止息了，仿佛世間萬物都睡著一樣，周圍寂靜無聲，我以為自己適應了黑暗，可一個人的時候，無助和恐懼又將我包圍。
不知為什麼，忽然心慌得厲害，我摸索著坐到床上，把母親的衣服裹在身上，以往隻要聞著母親的味道，情緒就會緩和下來，可今天，我的心依然跳個不停。
不曉得哪裏來一陣冷風，黑暗裏似乎出現了兩個紫銅色的光點，那光點由遠及近，直直逼向我的臉。
“不不，我肯定是在做夢。”我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胳膊。
我用力閉上眼睛，再睜開，忽然紫銅色光像刀鋒一樣朝我的眼睛劈來。
“啊！”我不由大叫一聲，眼睛頓時像被灼燒一樣疼痛起來，我倒在床上，捂著眼睛翻滾著，哭喊著，直到昏死過去。
我做了一個夢，夢裏，我見到了那隻黑色的大狗，它直直地盯著我，那雙狗眼閃著紫銅色的光。
“黑，是你麼？”
“你就是鶯歌。”虛空中出現了一位老者。
“你是誰？你怎麼知道我。”
“哈哈哈哈哈.....”老者笑起來。
“我是山神，這是我的靈犬，你救了它。”
“靈犬？靈犬還會被抓？”我腦子裏竟然冒出了這個疑問。
“它老了，被人用了術。”老者仿佛看到了我的念頭。
“這麼說我救了神仙？”我不禁有一絲絲的得意。
“神仙，我的命不好麼？”不知為何，我總是對自己的生世很執著。
“命不歸我管，但我可以送你一雙眼睛。”老者摸了摸胡須，向狗做了一個手勢。
忽然一道黑色的閃電向我奔來，那雙眼睛離我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紫銅色的光像刀尖一般朝我眼裏劈來。
“記住，這可不是普通的眼睛。”說罷，上下虛空一片寂靜，周圍一瞬間暗了下來。
“啊！”我從床上跳了起來，摸了摸眼睛，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原來真的是個夢。
出了一身汗，隻覺得口幹舌燥，於是我跳下床，走到水缸邊舀了一勺清水灌了下去。
“啊，我自己走過來舀水喝？”忽然反應過來。
“看見了，真的看見了，什麼都看見了......”巨大的狂喜將我淹沒，我激動地把水瓢砸在水麵上，水花四濺，一陣清涼。
“真的有神仙？”
吱嘎一聲，我抬頭，門不知何時被風吹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