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撿嬰(1 / 1)

話說寶瓶鎮的這個冬天似乎比以往更冷,風硬的像骨頭,一吹過細窄的巷子,那些老舊的木製門框便像要散架似地吱嘎吱嘎叫個不停。天黑得一顆星子也不見,偶爾幾聲狗吠,路上很是冷清。我就是在這個冬夜,被養母撿來的。

養母是鎮上的廚娘,是個寡婦。其實外公還在的時候,我母親的家境還算不錯,她是我們鎮上那個年代裏少有的能識文斷句的女性。外公死後,母親嫁得鎮上的一戶裁縫,可憐的裁縫外出做活的時候趕夜路摔下了山,母親幫裁縫還了債,辦了後事,成了寡婦。她並沒有再嫁,隻是變得沉默,平時在沈老爺家做工。

風冷得像冰,這說明第一場大雪就快要來了,下雪前要趕著準備好過年的禮祭,這天她忙碌到深夜才回到家。

她的家就在那個吱嘎作響的窄巷裏,因為巷子太老破,沒幾戶人家。這天夜裏她翻來覆去怎麼都睡不著,她聽著風聲,但又覺得這風裏夾雜著野貓發情般的叫聲,可大冬天的哪來的貓?她披上襖子,捧著蠟燭,打開門,往外麵照照。說來也是奇怪,風在那時漸漸變小了,沒有了風聲那叫喚聲就更大了。女人走在巷子裏,蠟燭把臉映照著,她尋著聲音,發現聲音好像是從巷子深處的破水缸裏傳出來的。她走過去,水缸已經殘破不堪了,就剩個底,上麵薄薄地蓋了一層稻草,聲音就在這草下。她用蠟燭仔細地照著,剝開草,一個裹著破襖的小嬰兒出現在她眼前,女人眼裏亮起了一絲光。

“天菩薩保佑,看啊,是一個娃娃。”女人念叨著。

就這樣她把我撿回了家。

我的身體凍得僵,拳頭卻握地緊,母親燒了熱水幫我擦洗,又熬了米油喂給我。

“菩薩保佑,是個女娃娃。”母親一邊把幹淨的襖子給我裹上,一邊念念有詞。

風又開始大起來了,黎明很艱難地到來。母親翻找了我的破繈褓,沒有找到生辰八字,隻有一顆狗牙。

後來我才知道,這鎮子有個習俗,如果是天生帶煞的命,父母就會找個黑狗牙給嬰兒辟邪。

巷子裏的人都說,帶著黑狗牙的嬰孩是不吉利的,還是個女娃,可我母親沒理任何人,她給我起了一個好聽的名字—鶯歌。她跟我說,春天是最好的季節,足夠暖和,有滿山的野花,還有唱歌的鳥兒。

每次我問她:“娘,我命不好嗎?”

她都會捏一下我的臉,認真地說:“聽他們胡說,我孩的命好著呢。”

在我的記憶中,母親是最溫柔且有學問的人,每當我問起生世,對命運感到困惑的時候,她總是教導我,她說:“人的命是不能被看死的。”

“那是由什麼決定的呢?”

“天機道,也就是生辰八字,地脈道,也就是居住的風水,還有人間道,也就是你自己的努力。”

“娘,誰告訴你的呀?”

“你的外公,是他教娘的,他是算命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