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溪起身,不再回答。
江嬸回到了雜役房,這才發覺李曉香與虎妞早就酒足飯飽,一聽是某個婢女給她們送了點心,不由得狐疑了起來。
“雖然飛宣閣不是什麼高門大戶,但閣中哪怕仆役都有那麼點眼高於頂的勁兒。怎麼好端端地給你們吃點心了?”
李曉香也是奇怪,但吃下去這麼久了,也沒見有什麼問題,深究也就沒有意義了。
她們離開了飛宣閣,李曉香問道:“江嬸,我們是要去哪裏賣凝脂?”
“我知道有條香粉街,都城裏的小姐們都是去那兒買胭脂水粉的,恒香齋與明月齋也在那條街上。”
李曉香拽住了江嬸,“嬸子,你想想,會買我們這用芝麻油製成的凝脂的,到底是那些大家小姐,還是尋常百姓家的女兒?”
“……”江嬸頓了頓,“是呀……那些大家小姐早就用慣了上好的香脂香膏,哪裏看得上我們製出來的這些東西……”
“那就是了。我倒覺得將我們的凝脂就擺在市集上賣就挺好。來往的都是尋常百姓,好一點的人家,五文錢的凝脂還是負擔得起的。”
江嬸點了點頭。
李曉香看了看天空中的太陽,正午將至,他們隻怕也就剩下一個多時辰的時間,再晚就趕不回清水鄉了。
這個時候,市集兩邊已經被攤販們占滿了位置,江嬸帶著李曉香與虎妞走了許久才找到一個不顯眼的角落。
江嬸將布袋鋪在地上,幾個陶罐擺上,席地而坐。
耳邊是小販們的吆喝聲,什麼捏糖人的,賣豆花的,賣頭繩的,此起彼伏,不絕於耳。
李曉香心底的羞怯在這一刻被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江嬸還想著他們占的位置不好,來往路過的人都瞅不見他們,李曉香卻喊出了聲。
“路過的姐姐們且停一停腳步,看一看我們的凝脂!抹在臉上油而不膩,手指輕輕一抹就化開!清涼又滋潤!用過之後,保準姐姐們的臉就似剝了殼的雞蛋!”
李曉香刻意壓低了嗓音,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就似少年。
她喊完了,江嬸也反應了過來,“路過的姑娘們來看一看!凝脂一抹,保管水靈!”
虎妞則更跳脫,“你們都快來看呀!我娘成日忙農活,臉曬得通紅!抹上一點凝脂,第二天水嫩水嫩!我爹都直誇娘漂亮!”
江嬸的臉頓時漲紅起來,“說什麼呢,也不害臊!”
虎妞有些委屈地住了嘴,但李曉香卻覺得虎妞喊的話發自內心,比起任何花言巧語更具有說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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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個時候,一輛馬車緩緩駛來。
馬車裏的楚佳音擺弄著一隻白瓷罐子,皺著眉似乎在想著什麼。
“怎麼了,你說要買恒香齋的麵脂,我陪著你去買了。選的也是你用慣了的。”楚溪的胳膊肘撐著馬車的窗欞,勾起的唇角眼中似有流光水珀,看得楚佳音不由得一愣。
她的兄長從前雖然也說不上循規蹈矩,但卻鮮少拿她這個妹妹開玩笑。
“今日再用恒香齋的,香味自然是極好的,用在臉上也很舒服……但總覺得少了點兒什麼……”楚佳音抿著唇,想了想,拽著楚溪的衣袖道,“哥,要不你給我一罐上回的凝脂吧!”
楚溪隻是笑著揚聲道:“逢順,停車。”
與車夫坐在一起的逢順叫了停,狐疑地打量四周。這裏既沒有水粉鋪子,也沒什麼酒樓酒肆,公子和小姐在這裏停下做什麼?
楚溪撩起窗口的簾子,揚了揚下巴,“就是那邊的小攤,你自己去買吧。”
“啊?什麼?”楚佳音探出了腦袋,看見一個不起眼的角落,一位農家大嬸在地上鋪了塊布,放了幾個陶罐,而她身旁兩個和自己年紀相仿的少年正在吆喝。
“你要的凝脂啊,我就是再那裏買的。”
“啊……不會吧……”楚佳音完全難以置信。如同楚溪所說,那罐凝脂的製作手法是很巧妙的,楚佳音沒有在凝脂裏找到任何雜質。所以當楚溪說是從小攤上買來的,楚佳音心想至少也該有個小門臉之類,再不然也是賣貨郎的小車……怎麼就這樣鋪了塊布,跟蘿卜白菜沒兩樣呢?
“這就是普通升鬥小民用的東西。”楚溪挑起眉梢好笑地看著楚佳音的表情。
“你又誑我了!成日每個正經!”
“我誑沒誑你,你下車去看看不就成了?”
楚佳音哪裏去看過那種小攤子啊,她是決計不會去的。
“我才不去呢!反正是你誑我的!”
“不然這樣,我們打個賭,如果他們賣的不如那日我給你的凝脂,我就讓陸毓家的商隊給你帶回南蠻的夜明珠做發簪,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