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黎行,是一個小說網站的實習編輯。

目前正身處絕讚大危機。

要是能重來,我是必不可能答應領導將我趕鴨子上架,頂替我那請了年假回家陪老婆生孩子的前輩的空,去陪網站年入熱度榜單榜首的幾位作者來這破霓虹,寫作采風讀作公費旅遊。

就在一個小時前,我們這個旅行小隊在這個國家的最後一個飯局終於散了場。

和幾位作者大佬告別後,我拖著有些不穩的步子踏上了回民宿的路。

酒量不咋地的本人在幾杯小酒下肚後,被那濕熱的夏夜小風一吹,腦袋更是昏沉了幾分。

這狗公司喊實習生出差竟然隻包吃不包住,作者們住酒店豪華大單間,我隻能自己訂老破小民宿。

我一邊嘟嘟囔囔抱怨著回民宿的路難找,一邊努力分開打架的眼皮迷迷糊糊看了看周圍,發覺自己不知不覺已走到了一處僻靜後街。

這條路左側臨著一條河,依稀可以看到露出的河床。岸邊拉著看上去也就是意思意思的防護鐵絲網,沿岸零零散散間隔著立了幾根路燈和電線杆。

我視線無意識上移,卻猛地發現不遠處的電線杆上,站著一道黑影。

那黑影估摸著有一人高,在晦暗不明的月色下搖搖晃晃。正當我費老勁眯著眼試圖辨認那黑影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的時候,它竟狠狠一晃,直直從電線杆上墜了下來,“咚”地掉進了電線杆下的陰影之中。

電線杆附近的那一塊地方都沒有路燈,隻籠著一塊陰影。附近路燈的光也照不進去,反倒像是被吸進了那無盡的黑暗裏去。

我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有道是酒壯慫人膽,我一個平時見了小強都得蹦上三蹦的人,這下不知怎的居然大著膽子,往前走了幾步。

一步。

兩步。

三…

我這第三步剛邁出去,腳尖都還沒能落地,就看見陰影之中,那黑影竟掙紮著站立起來。

我拎著還沒沾地的右腳屏息凝神,與已經穩定住身形的黑影遙遙對峙。

時間一下子被拉得無限綿長。

我頭頂的路燈就像是突然出了什麼問題,本來安定地投撒出暖黃色光暈的它此時卻明明滅滅,一副難以繼續支撐的樣子;撲楞蛾子撞在燈罩上當當作響,伴隨心髒在胸腔中的猛烈撞擊,耳邊一時嘈雜得不行。

明明是大夏天,我卻愣是被嚇出了一身冷汗。T恤黏在背上的感覺愈發放大了這種不安。

終於,原本沉寂的陰影之中傳出“噠、噠”的聲響,聽上去像是腳步聲。緊接著從那陰影的邊緣處,一個模糊的黑影終於顯現了出來。

“!”

我嚇得一口氣倒憋回了嗓子裏,重心不穩一屁股摔在地上。疼痛使我腦子清醒了幾分,理智無法牽製的恐懼感一下子就占領了高地。

自從目睹了這黑影能從三四層房子那麼高的電線杆上掉下來還能站能走,就算是自稱唯物主義戰士的本人也著實沒辦法把它歸在人類的範疇。

我手腳酸軟癱坐在地上,渾身僵硬地看著它與我的距離一點點縮近。

……它終於在我麵前幾步遠的地方停下。

神經緊繃的我已無暇顧及那原本皎潔的月被雲遮了個嚴實。

頭頂的燈也在此刻支撐不住,悄無聲息地滅了。

我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說來慚愧,本人從小就有點夜盲,晚上沒了光基本跟瞎了無異。

一片黑暗中,我隻聽到正前方的一片黑暗中傳來一陣子窸窣聲,像是布料摩擦的聲音——我竟下意識覺得它是在蹲下身來打量著我。

沒有衝上來就啃我,怕不是個有點智力的怪物。要是能溝通一下把我當個屁放了那可就再好不過了。

我緊緊閉著本就什麼都看不見的眼,心裏竟然多了一絲僥幸,甚至在電光石火間就在腦袋裏起草好了遺書ver.1.0:

永別了,爸,媽,哦還有狗子大黃。

爸媽,孩兒不孝,好不容易實習出了趟國,結果運氣不好碰上了怪物,要把小命交代在這裏了...

我銀行卡裏因為實習工資還沒發下來也就沒幾個錢,不過給家裏交幾個月的水電煤,剩下的給大黃買幾斤好一點的狗糧還是夠的…

你們不要太悲傷,也不要老想我,該吃吃該喝喝,來世我們再做一家人嗚嗚嗚嗚…

我越想越傷心,情到濃時差點落下兩行熱淚,卻聽見前方響起了說話聲。

對方嘰裏咕嚕念叨了一會兒,見我沒有反應,就又重複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