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年代初中期的這年冬天似乎來的特別早。十一月的蕭瑟早已籠罩著這個偏遠的小村子,男人蹲在屋角大口大口地抽著旱煙,屋裏時不時傳來女人痛苦的呻吟聲,這個家庭將要迎來他們第二個孩子,又或者說是第二胎孩子,他們早已從鄉間醫生那獲知,這一胎是雙胞胎。男人心裏翻江倒海,多麼渴望上天垂憐,兩個孩子中有一個男孩也好……
男人狠狠地扭掉煙頭,站起身來。寒風不知好歹的鑽進他破舊的毛衣,刺進他幹燥的皮膚。4歲的大女兒歡快地向他跑來,閃爍著大眼睛欣喜地問道:“弟弟快出來了嗎?我終於可以當姐姐了。”男人抱起女兒,搖搖頭,搓搓女兒凍得稍紅的臉。
風還在不停地吹,女人從清晨4點多就開始肚子痛,那時天還黑著,男人是抹黑請的接生婆,免不了聽了許多難聽的話,但還好,接生婆在接過他的喜錢後還是跟著來了,即使嘴裏還是在時不時的埋怨,男人都一笑而過。
當風稍停下它急忙的腳步,伴隨著女人最後一聲尖叫屋中終於傳來嬰兒的啼哭聲,緊接著十多分鍾又傳來第二聲啼哭聲,男人繃緊的心猛地放了下來又很快提了起來。放下大女兒,男人快步迎上正在猛甩手上水珠的接生婆,嘴角擠出僵硬的笑容,還沒張嘴,接生婆就快速的將還沒幹的手插進袖筒裏,稍抬頭對上男人的雙眼,冷淡地附和道:“恭喜了,添了兩千金,以後你們家可有三千金了呢。”還故意咬中“三千金”這三個字。男人稍稍僵了臉色,馬上又擠出笑臉忙說:“麻煩了,嬸子”。又忙從外衣內口袋裏掏出10元錢塞給接生婆。接生婆也毫不推辭的接下後又說了幾句客套話回去了。隻不過看在錢的麵子上這幾句客套話還是較客套的。
深吸幾口氣,男人走進裏屋,此時女人側著身子正喂著剛出生的女兒,大女兒則站在床邊,好奇的盯著這剛出生的妹妹。看到男人進來,女人抽回正在女兒嘴裏吮吸的身子,用手撐著床想要做起來,男人見此連忙上前扶起妻子,就這樣,女人靠在床頭,男人坐在床邊,大女兒似乎感到氣氛的怪異,張了張嘴終沒發出聲音,時間就這樣一分一秒的過去,一切靜的嚇人。兩個剛出生的孩子沒有參與其中的沉默,睡得正香,但也許這也是一種沉默的方式吧。
初晨的陽光透過窗簾微微的射進屋裏,似要化解這令人窒息的沉悶,大女兒此時早已趴在父親的身上睡著了。男人抬頭看看那束陽光,又回頭看看憔悴的妻子,擠出笑臉,沙啞的發出一句“這孩子咱們自己領”,放下大女兒,又對女人說:“你躺下吧,我去給你做點飯吧”!扶著女人躺下,男人轉身去了廚房,說是廚房隻不過是在堂屋前搭得茅庵罷了。
不一會,男人端來一盆熱騰騰的雞蛋湯和幾個饅頭,望著女人笑道,“來吃飯吧”,說著扶起妻子,叫醒了在一旁的大女兒,算是正式的開始吃早餐了。男人隻是吃了幾口,望著剛生下的兩個女兒,露出幸福的笑容,放下手中的碗,伏在女兒身旁仔細的看了起來。這兩個女兒生的可愛,小臉圓嘟嘟的,小手放在頭的兩邊,貪婪的享受隻屬於她們的寧靜。男人笑了,他睡覺時也是將手放在頭兩邊的。女人望著滿臉笑容的丈夫,又望了望熟睡的孩子,笑著回頭看了大女兒,愛憐的將碗中的雞蛋夾給了女兒,大女兒迅速地抬頭,咧開嘴笑了一下,又迅速低頭吃著碗中的雞蛋。此時,陽光普灑著整個房間,溫暖慢慢彌散開來。
其實,男人是十分喜愛孩子的,隻是農村傳宗接代的思想根深蒂固,家庭又不富裕,讓他不得不考慮今後的生活。孩子的降臨並沒有給這個家庭帶來喜悅,也許來說是一場災難……
在那個年代的農村,沒有男孩是讓人看不起的。相當於沒有延續香火的人,這個家族也就從此滅種了。如果一個家庭沒有男孩,那麽如果你家有什麼紅白喜事別人是不願來的,因為你家沒有下一輩的人來還這份禮錢,即使別人家辦事你去了。以此常往,人際關係也就淡了,旁人也會在背後嘲笑你後繼無人,用男人那裏的話說就是“絕戶”。其實,這種觀念現在也還是存在的,特別是越偏遠的地方這種觀念就越強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