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小舊找了家政公司和廢品回收站處理了所有這裏與自己有關的物品，行李就在自己手中的背包裏。就連畢業證書，學位證都混在舊物裏一起賣了廢品。走到門口回頭站定，很幹淨，很空，很像十年前自己剛到這裏來也曾在門口駐足過一樣。
走出小區，車和人川流不息，每個人都腳步匆匆，像一個個精致的人偶，丟了靈魂。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曾經的自己也是他們中的一員。小舊很討厭當個隻會工作的機器，在上星期拿到確診書，突然有了借口，脫掉所有人對自己的期待，火速辭職，整理。
離小區不遠的美食街小舊也是第一次來，來來回回的轉了幾圈後，選了一家看起還不錯的店點了份看起來還不錯的食物。
餐來的很快，明明是同一家的餐在店裏吃和外賣還真的不一樣，小舊想真想慢慢品嚐，慢到天荒地老。不過幾口之後卻吃不下了，長期的飲食不規律讓作為消化道的主力軍——胃心生退意，跟小舊一樣辭職了。
再坐也沒意思了，小舊出了店門，攔了出租，中途看到一廣場很是熱鬧，她叫停了師傅，就去了那裏。
出租車師傅喊，唉，你不去火車站了？師傅沒聽到回應隻看到一個堅決的背影，嘴上念叨，剛才還跟我說，盡量開快點，趕火車，快到點了。邪乎。微信打車錢到了賬，也就起步走了。
小舊找了個台階坐下，頭剛好靠在旁邊的一個立柱上。跳廣場舞的大媽們，和圍在一起下象棋的大爺們臉上身上看到了靈魂的光彩，真好啊，他們的舞步一點也不急促，喊打喊殺的車馬炮也不緊不慢。看了很久，小舊很向往，也很明白自己不屬於這裏。盯著手機上的短信提示，自己要坐的那輛火車已經開車，小舊趕到火車站改簽到了第二天。
用軟件定了間離這裏比較近的酒店。小舊沒急著離開，弓著腿坐在候車室的座椅上，胳膊撐在自己的背包上，打量著候車室的人，人好多，但一點也不暖和。
出了火車站，看到四五個農民工，手上拎著蛇皮袋，褲子上有洗不掉的油漆，褲腳有灰。時光像個長鏡頭，把小舊拉回到了二十幾年前，阿媽遞磚，阿爸接磚，小小的小舊蹲在地上撿釘子。一股說不清的情緒席卷全身。
小舊站在離家不遠的地方，遠遠的聽見阿媽在訓孫子，一如年輕時候訓兒子的語氣和腔調。阿媽真的好老了，頭上幾乎都沒有黑發了。這個兒時最依賴最有親切感的地方，上了大學以後再沒有自己的房間了。如今阿媽有了兒媳，阿孫。自己怎麼算都是不能在這裏長住的客人。
小舊又去了阿爸的墳頭，邊燒著紙，邊念叨，阿爸，我也得了跟你一樣的病。阿爸，你那時候疼不疼啊，我從來沒見你叫過疼啊，每次問你都說不疼，阿爸，為什麼有時候我覺得好疼啊……
這空曠的大山裏，墳頭也都稀稀落落，阿爸的墳旁也隻有祖父祖母的墳，如果小舊死了，卻不能埋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