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在宣召蕭盾初等人時,她與多日不見的李聿碰了麵。
李聿容色蒼白,顯得骨瘦清臒,像是重病一場一樣。
蒞臨大政宮時,還需人跟扶著,李聿見著她,立即端起帝王架勢,推開左右,閑庭信步,優雅從容,沉香的氣息還夾雜著嫋嫋藥味撲麵而來。
灼染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心知夏仕白平日彙報時未向她說實話。
李聿生病了,且還病的很嚴重,所以他才消停這麼久。失憶之前,他因對死去的夷染思念成疾,一日似一日的憔悴頹廢,而今他已忘記夷染,怎還是這般半死不活的?想是如那玄姬所說舊傷纏身,而今怕是舊傷複發了吧。
所謂的舊傷,是上次在連理小築被她埋伏的西戎弓箭手所致,因他內力渾厚,逼出刺射於身的數箭逃過一死,隻是難免會留下後遺症。內力在怎麼深厚,也抵不過刺穿皮肉帶來的殘毀瘡痍。
都這樣了,還不忘男女床上那點事,純屬活該。
“陛下龍顏欠佳,可有看禦醫?”灼染斂了心緒,跟著李聿一同坐於案前的髤金龍鳳椅子上,小聲詢問。
問了這句話,她突然意識到自己的言行有些過於關心。
灼染後悔不該問。
倏然間,李聿將她手牽了去,牢牢相扣。
深深注視,柔柔低語:“朕無礙,讓皇後掛心了。”
灼染抽回手,目視著前方:“身體如何自己清楚,陛下既然說無礙,臣妾也不必多慮,隻是以後,臣妾不會由著陛下荒淫。”
“皇後有何可慮?是擔心朕會死麼?”李聿執著於捉回那隻手,握緊,微微有些顫抖。
灼染的心跟著一顫,對上那雙深邃的眸。
李聿眼裏盛滿了濃濃愛意,靠近她挨著她,攬腰入懷:“且放寬心,朕還能撐個數十年,朕不舍得皇後與孩兒,若死了,你們孤兒寡母若遭欺慢如何是好?”
灼染笑了笑:“陛下太小瞧臣妾了,臣妾好歹是西戎王的女兒,又自小生於東洲,頗受東洲百姓愛戴,誰敢造次?”
“皇後雖謀事無雙,巾幗不讓須眉,然而總有一些不顧死活橫衝直撞的妄佞之人,終是遠盾擋不住近敵。”
灼染沉默,她自知李聿說的有道理,不然她也不會拉攏蕭盾初提前為子女鋪路。
“所以,朕需給你們鋪好路才能安心離開。”李聿牽起她的手,放於唇旁。
身心沒由來的扯動,她想抽離那隻手卻被他緊緊抓握在掌中,直到全副武裝的蕭盾初與齊燁等人押縛著南越王夫婦一黨進入殿內,他才將她的手放了下去,牽握著置於膝上。
灼染並非鐵石心腸,他如此周全又如此溫柔,她到底還是有些許動容的,但是她很清楚,她的動容源自於失憶後的他,而非以前的那個他,想起他之前利用她,傷害她,殘忍誅殺遲晁二臣,又埋掉她數萬西戎精兵,她依然是恨的。
她的動容被那抹恨意輕而易舉的覆滅個徹底,用力抽回了手。
欲將那隻纖手再次捉回,卻發現她刻意挪遠了身體,他抬起的手停在空氣中又慢慢落下。
苦澀慢慢溢出,蔓延全身。
灼染心無旁騖,隻專注於眼前之事。
當一身崢嶸的蕭盾初帶著南越王夫婦出現在大政宮時,灼染看見了一個熟悉的影子。
爾雅。
一根鐵鏈貫穿了南越王夫婦為首的十餘名叛亂者,爾雅就在第二排,手腳被長長的鐵鏈束縛,披頭散發,容色淒麗,此時她恨恨的瞪著坐於大殿之上的灼染,握緊了拳頭。當目光轉移到李聿身上時,恨慟中帶著癡怨與不甘,眼淚簌簌湧出,糊滿了整張臉,破碎憐人。
爾雅的身後還有一個女子,那女子身形瘦弱,身材嬌小,亦同樣囚首垢麵,眉目間與爾雅有幾分相似,隻是那雙眼睛很是明淨,沒有喜怒哀樂,有的隻是麻木與淡然。
後來灼染才知曉,她是爾雅的堂妹曹夭夭。
李蔓天姿國色,即便成為階下之囚,也依然美的動人心魄,她不愧是李聿的胞妹,有著與李聿同樣的神顏驕傲,她仰著臉,看著李聿,一字一句,擲地有聲:“全都與我無關,是顏歇聽信曹氏讒言迷了心竅!皇兄,你最好放了我,否則,我會永遠恨你!母親也不會原諒你!”說完,狠狠剜了一眼灼染。
李聿沉默著,冷冷看著李蔓。
他失憶了,記不起李蔓,但是在朝臣麵前不能表現自己的一無所知,所以選擇閉口不言。
灼染是這麼認為的。
見李聿不表態,俊朗儒雅的顏歇不由擔心起來,他擔心李聿不會放過李蔓。
於是道:“公主說的沒錯,一切是我一人所為,與公主無關,她被無辜牽連實屬冤枉,請陛下放了公主!”
李聿依舊不表態,而是看向了蕭盾初。
灼染問蕭盾初:“蕭卿可有調查清楚?”
“臣已徹查清楚,此次叛亂,公主與南越王同為主謀,他們受了曹氏姐妹從中挑唆,心起怨恨便有了反心……”
蕭盾初將事情來龍去脈告知了帝後。
原來爾雅投水自盡不過是做給人瞧的,她躲在水中逃過蕭盾初的處置,悄悄離開京師,逃離之前她見了之前照顧她的貼身宮女錦好,錦好告訴她,灼染根本沒有被李聿送去塞外,而是繼續當皇後獨寵後宮,錦好還悄悄告訴她一件事,灼染聯合朝野重臣謀害李聿,事敗後,李聿非但沒處死她,比之前還要得寵,而今還順利生下一對雙生子,那一刻,爾雅對灼染的嫉恨迅速暴漲。
灼染花言巧語騙了她,慫恿她去害死夷染不過是為自己除刺,所以她要弄死灼染,弄死李聿那個負心人!她要顛覆大齊王朝,讓李聿跪在她腳下求她愛他!將灼染丟到妓院遭千人踩萬人踏,再將她五馬分屍千刀萬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