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睡過後,莫禦好被咕嚕嚕的肚子叫醒。看了看床頭的木雕曇花擺鍾,摸了摸餓扁的肚子,在床上發了一會兒呆,便起床簡單收拾了一番,素麵朝天地下樓了。
空無一人的前台,緊閉的大門,讓莫禦好的大腦有一瞬間的停滯。
“有人嗎?”
莫禦好拍了拍站台前台的桌子,然而除了幾聲悶悶的響聲,無人應答。她傻眼了,一覺醒來,被關在自己的客棧裏是什麼天選經曆?
“喂,齊大少爺,後門的鑰匙在哪,我被關在客棧裏了。”莫禦好有些無可奈何地說道。
“關在客棧?哈哈哈哈……”幸好莫禦好明智得提前將手機遠離耳朵,直到對麵的嘲笑聲停止,才將手機重新放回耳旁。
“你回國了?我就說吧,你肯定要回國!”聽到對麵的馬後炮的回答,她無聲地回了句“無聊”。
“快告訴我鑰匙,要不你的暗室遭殃可不怪我。”這句威脅果然有用,電話那頭立馬繳械投降,趕忙說道。
“你房間的梳妝台旁,你從法國郵回來的琺琅彩首飾盒裏。你這次回來呆……”
“聒噪……”
電話那頭的齊齋看著被掛斷的電話,眼睛閃著狐狸的光芒,“哼,小樣,就知道你待不住了,果然……”說完把身上披著的破羊皮大衣一裹,繼續窩回一塊大岩石後麵等日落去了。
餘暉灑金般地悉數落進石板路旁的小溪裏,不遠處炊煙嫋嫋,縷縷煙火氣讓莫禦好的心情慢慢安靜下來,享受這難得的愜意舒適。悠閑地溜達了大半個小時後駐足在一處清幽的院子旁,踏進院門,曲折通幽,院子西北角的假山旁有座涼亭,亭內溫酒的老人看見了莫禦好,向她笑著招了招手。
她便笑著小跑過來了。
“回來了,丫頭!”
老人一臉調皮,全然失了剛剛仙風鶴骨的模樣。
“嗯嗯,回來了,這不一回來就先來看您了。”莫禦好一臉乖巧得側著頭看著老人笑。
“這才乖。都有多久沒來看爺爺了,再不來,怕是快見不到嘍!”
“快呸呸呸……快呀……”莫禦好盯著對麵的老人,一副誓不罷休的模樣。
“哈哈哈哈哈……好,呸呸呸,還是這麼厲害,不知道以後哪家小夥子有福消受呢?”聽著老人的話,莫禦好趕緊將老人提前溫好的酒倒進酒盅裏,園內頓時酒香四溢。
“喝酒都堵不住你的嘴。”小聲哼了一句,“嗯嗯,沒人消受得起,隻能便宜爺爺了。禦好想一直陪著爺爺”說完調皮地一笑,將杯中的黃酒一飲而盡。
莫爺爺隻是笑了笑,並未言語。
過了一會兒才徐徐開口,帶著一絲揶揄的語氣,“這次又是偷跑回來的?”
“才不是呢,這次,有點不想走了。”莫禦好搖搖頭,有些小聲地說道。
“不想走了,很好,那就留下來陪我這老頭子下盤棋吧。你爸最近在忙,也有許久沒來了。聽說他的一個學生請他主持一項關於明清服飾的研究。”說完便起身去拿棋盤。看著爺爺有些孤單的背影,禦好心頭酸酸的。
自奶奶走後,爺爺便一個人回到了這個小鎮上,固執地守著這座小院,再不願離開半步。這裏是他和奶奶長大的地方,兩家訂的娃娃親,爺爺經曆文革,後來上大學,分配工作,奶奶便一直陪著爺爺,極少回小鎮了。那一年,奶奶患癌去世,他一個人操辦著所有,一聲不吭,有條不紊的安排著所有事宜,或許爺爺的偽裝足夠成功,成功到騙過了所有人。
直到有一天晚上,莫禦好半夜起床喝水,發現往常緊閉的花房大門半掩著,走過去準備關麼你才發現,漆黑的屋子裏,爺爺獨自一人坐在陽台旁的搖椅上拿著大煙鬥,鬥缽裏的煙明明滅滅,微微光亮裏,蒼老的臉上滿是思念的淚痕,這是莫禦好從小到大第一次看見爺爺哭。他懷裏抱著奶奶的照片,佝僂著身子,像個無助的孩子一般,不斷撫摸著相框。她知道,爺爺又在想奶奶了。
小時候的莫禦好因為父母工作的緣故,幾乎每年的寒暑假都是和爺爺奶奶度過的。那一年,她剛大學畢業,短暫休假之後剛飛去法國工作,結果還沒出法蘭克福機場就接到了爸爸的電話,奶奶去世了。莫禦好絕望地站在機場大廳,大腦一片空白地看著機場的人來人往,當她艱難地消化完這個消息,身體不自覺的向後踉蹌。昨天,自己還依偎在奶奶的身邊,聽她的絮絮叨叨。強烈的刺激讓莫禦好有些發暈,就在跌倒的瞬間,一雙骨節分明的手托住了她的身子,無聲地給予她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