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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隔不到一年,當日送別申時行的人群,又在西便門聚集了一些,這一次卻是送別剛下台不久的首輔王家屏。
與申時行的風光離開不同,皇帝沒有特別的表示,沒有賜銀,賜給表裏,隻象征性的賜給官驛……驛傳製度張居正梳理過一次,當時官員們都不敢以私事來勞煩驛站,國家為此省了不少銀子,可在貪財的萬曆皇帝手中,驛傳製度再度為之混亂,兵部的火牌再度泛濫,任何人都能動用,驛站再次迎來送往,地方又一次變的不堪其擾,但在張四維申時行等人的配合之下,凡張居正堅持的就必定被反對,哪怕國家和地方一年多花幾百萬,亦是值得。
這樣的大風氣下,皇帝賜不賜給官驛還家都是一樣的,反正王家屏也沒打算自己花錢。不過,這好歹是最後一道遮羞布了,若是連這個也沒有,王家屏在皇帝心裏的地位就可想而知了。
“公素來秉性強直,得罪於上,亦是難免之事。”
許國神色噓唏,臉色不大好看,他倒真心要辭官,但萬曆就不放他,他也沒有掛冠離去的勇氣……甭走到半道上叫錦衣衛給拿了,那才是出乖露醜,叫你當宰相你不幹,非得被錦衣衛抓了才感覺舒服?
有這一層顧忌,許國隻能捏著鼻子留下,好在朝局混亂,現在趙誌皋剛進閣為首輔,沈一貫卻還沒有進來,許國順理成章的當了次輔,雖然人臣之極許國是不敢想的,他也當過講官,但向來老好人的性格,於國事沒有太多自己的主張,在萬曆心裏怕也是惟惟諾諾沒特長的老好人,特別是許國隻能依附在申黨等江南籍的勢力之下,沒建立起自己的基本盤……許閣老當年試圖依靠遼陽,不走尋常路,結果看出張惟功不是池中物,張黨遲早不受自己的控製,想想這種老大當的太過危險,而且張黨也不可能事事聽他的,因此前幾年就收了手,隻是彼此還留著一點香火情,現在在皇帝眼裏,許閣老更是荒唐的代表人物,如果不是一定要留一個前內閣的人物當陪襯,恐怕這一次他就能得償所願,安心回家養老去了。
看到四周送行的人稀稀拉拉,實在撐不起場麵,許國心裏不是滋味,王家屏當然更覺難堪。這一次沒有抵抗成功,王家屏在晉黨內部失分很多,直接導致王家屏除了一些門生故舊來了小貓兩三隻外,別無他人前來的尷尬局麵。
好在許國和餘有丁還厚道,來了兩閣老,不然的話就太落魄了。
王家屏也不是很在意,臉上呆征征的,整個人都魂不守舍的模樣。
許國和餘有丁對視一眼,兩人都苦笑起來。
看來打擊太大,王家屏倒現在還沒有恢複過來啊……
“兩公不要誤會……”王家屏看到兩個昔日同僚臉上的神色,有一些激動的解釋道:“自申長洲被驅,仆便思索這其中的蹊蹺之處,為何那黃某人受仗不死?仆聽說皇上可是授意張鯨一定將其打死,後來聽內監說,因黃某不死,皇上大發雷霆,最終也就仗責了施刑親軍一通,後來亦沒有追責到底,這其中,黑幕重重。而這一次礦稅之事,更是錦衣衛在其中推動,仆是在想,江陵在時,雖有馮保,但內閣權壓之下,普通的監司都是老老實實的,更不必提錦衣衛了。當日劉守有為掌印指揮,侍奉江陵如侍奉長親,沒有絲毫違拗之處,想及往昔,吾等應當惶鞏慚愧啊。”
張居正死後,凡獲得提拔重用的無不是當年的政敵,但王家屏居然當麵說出這樣的話來,看來真的是受了大刺激之後,心裏倒是隱隱想明白了很多。
“王公不必再操心這些事了。”
“是啊,回家好好休養一下,今上顧念老臣,公將來必能再起。”
許國庸碌無為,餘有丁就是一個儒門學者,談起機變心機來,兩人根本不夠班,就算王家屏自己,也是想的不大明白,當下三人都是不得要領,許國與餘有丁又勸了一陣,眼看著王家屏登車而去,兩人一時間竟都是有羨慕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