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74章 爆發(2 / 2)

沈榜看向所有的百姓,苦口婆心道:“你們依附投靠在大族族親之下,看似討了便宜,但其實是將自己的責任轉嫁給別人,現在元輔已經下令清丈,度田,行條編法,就算你們完糧納稅,也絕對不會如以前那樣困苦不堪,與其給別人當佃戶,叩頭稱老爺,何妨要回自己的田土,給國家完糧納稅呢?國家富強,則天下安,我等與你等的子孫也能長享太平之福,否則的話,土地兼並的厲害了,遲早會有革命不可啊。”

“呸,嚇唬俺們。”

“縣大老爺還是不要白費唾沫了,俺們不蠢。”

“你說的那個張閣老已經要回家抱孩子去了,你還聽他的,縣大老爺也不聰明嘛。”

沈榜苦口婆心的說完,不料是這種結果,百姓們冷言冷語,生員們則是都哈哈大笑起來。

“不管如何,今日丈田,核查真實丁口,重編黃冊之事,勢在必行!”

“老父母如此不恤百姓,不畏人言乎?”

馬吉星語帶威脅道:“老父母不畏懼人言,可是朝中清議也是極要緊的。若是老父母一意孤行,生出事來,我等必將赴城內京控!”

“悉聽尊便!”

沈榜到此時才看清眼前這些生員的真實麵目,這些家夥都是大族的菁英人物,享受宗族內的一切特權,加上生員固有的好處,蔭庇著大量的族人和農民成為他們的佃農,現在要清查的和損害的正是這些生員的利益,還有在他們身後的那些官紳的利益,在利益之前,自己苦口婆心說的這一切,在人家耳朵裏根本是聽不進去的。

憑心而論,這些依附在馬氏宗族的佃農,還有這些生員們確實有不聽勸說的理由,明朝賦稅額度定的是不高,但一頃地最豐歲口納銀七八兩,不稔則二三兩。此外雜役色目繁多,貧者隻能典妻賣女以償,大率耕一頃者,豐年收二百斛,尋常年景百餘斛,饑年六十斛,十口之家耕百畝地,才能自給,而自耕農的負擔越來越重,大量的寄生階層兼並土地,卻不承擔任何賦役,一頃之出,不足應縣官之所需,故逃亡者越眾,投充,隱田,飛灑,詭寄者越眾,以沈榜的勸說,想一想都叫這些投充佃農們不寒而栗,一旦恢複自耕農的身份,種種如山般的壓力就壓上來了,不要說他們,就算是中小地主,一旦攤上裏甲勞役,叫他們充當甲首,裏長,負責收取賦稅,催征力役,解送物資時,輕則破家,重則破家,大明的天下,就是這麼沒理去講,沈榜的話,確實是大義,但各家各戶麵臨自己的利益被損傷時,勸說是沒有用處的。

“隻有以法度之!”

沈榜的臉上,露出十分堅毅的神情出來。

他是張居正的學生,京縣的品級和待遇都非比尋常,以他老虎班的經曆,將來扶搖直上是遲早的事情。

如果不得罪太多的人,就算張居正丁憂了,也不會連累到他這種層級的官員,相比於龐大的官場,沈榜隻是一隻小蝦米。

但這隻小蝦米是準備跳一跳了,沒有別的原因,隻是心中還有“國家”兩字。

“來,隨我進莊,清丈田畝數字。”沈榜斷然下令,同時眼神冷酷,看向那些生員和百姓,毅然道:“汝等最好將自己的田畝數字和丁口如實報來,否則的話,一旦我清丈造冊,你們還有欺瞞之罪。”

“我們的田畝是大宗伯家的!”馬吉星略一示意,幾十個壯年的百姓就湧了上來,一邊上前,一邊大叫道:“朝廷的規矩就是不征大臣家裏的賦稅,免丁役!”

“一派胡言!”沈榜大怒,以進士知縣之尊,竟是挽著袖口,指著眾人怒罵道:“你們為了自己利益,完全喪了良心,你們這樣的,本官今天就非得要征你們的稅不可!國朝的優免在洪武年間不過是鰥寡孤獨免征,就算是公侯之家的族人和門客,一樣要被征用,到嘉靖年間,朝廷也有定議,勳臣才有三千畝世田免征,京官文官一品才免征稅糧三十石,免丁役三十人,文官正二品免稅糧二十四石,丁役二十四人,這個標準是元輔讚同和再提出來,以為定製,馬大宗伯也是讚同的,你們口口聲聲大宗伯,連朝廷丈田征稅的標準也不遵守了麼?”